第197章 弃子
御书房内,侍卫下人都已被屏退,只有夏皇和右相况天佑两人,以及回荡在两人耳边的声音。
“如今战局糜烂,各城的军队在妖族面前节节败退,仅凭我一人恐怕也难以快速拯救整个江南道。”
“还好有长公主殿下组织了一支精锐小队,有长星剑在手,或许能勉强组织起防线,拖延住妖族的步伐。”
“但若是想彻底反攻妖族,或者让妖族退兵,恐怕难如登天。”
陈玉年将如今江南道的形势一一道来,夏皇与况天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泛白,目光逐渐灰暗下去。
这可是大夏的半壁江山呀,区区五天便被战火侵袭,眼看着就要不保。
面对这种态势,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夏皇与右相,此时也难以克制情绪,呼吸不免粗重了几分。
“战局急转直下,确实大大出乎了臣的预料,还请陛下恕罪。”况天佑躬身请罪,主动担下了罪责。
区区五天便显露败相,如此迅猛的战争让况天佑脸色发白,阵阵发晕。
别说是况天佑了,就连百官中的武将也不曾料到这一战况。
这一状况的出现,一方面突出了当前大夏军队与妖族之间的实力差距,另一方面也显示了战争形态的改变。
随着灵气复苏,各族生灵踏上修行路,行军速度将会越来越快。
若是大夏还不能快速踏上修行路,未来在实力的碾压下,或许短短几天便会被妖国或者地狱攻下,彻底沦为血腥的屠戮场。
到那时,人族也将踏上末路,从世间除名!
“江北道的援军已经组织好,不日便会渡过清安江,陈大人可有把握再坚持一段时间?”况天佑语气焦急,出声问道。
“这便是我想与陛下商议的事情。”陈玉年顿了一下,继续传音。
陈玉年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每说一句,夏皇与况天佑的目光便明亮一分,及至后来,夏皇甚至从桌案后转了出来,迅速走到地图面前,不断扫视着。
“若是计划顺利,妖主想来也不会白白丢弃半数主力,或许会被迫撤军。”
“此计有几分把握?”夏皇神色凝重,郑重问道。
“五六成吧。但此计也有凶险和危害......”陈玉年不加隐瞒,将利弊一一分析。
“其一,之后我的真身在一段时间内怕是无暇他顾,仅凭常安一路人马,恐怕难以支撑,江南道的战局将会更加糜烂不堪。”
“其二,我的位置暴露后,树妖必会杀入大夏,空间通道的封印难以应付金丹期。届时景州怕是......”
陈玉年说到这,声音顿时低沉下去,沉吟片刻后,他像是下了决心,语气沉重地说道:“景州......”
只听陈玉年刚吐出两个字,夏皇便一挥手打断,而后目光深邃地看向况天佑:“爱卿,你意下如何?”
“嗯?”听到夏皇的问话,况天佑明显愣了一下。
这不是国师大人在分析战局,制定计划么?都还没说完,我就发表意见合适吗?
况天佑混迹官场三十多年,身居右相高位,心思自然灵透,尤其是揣摩上意更是炉火纯青。
等他与夏皇对视一眼后,仅仅一个转念的功夫,况天佑便听出了夏皇话中的意思。
这哪是询问他的意见,这分明是让他背黑锅呀!
虽说战争没有不死人的,但此计一出,景州几乎便面临着生灵涂炭的局面,即使妖国退兵,景州也绝对会沦为废墟。
广阔的一州之地,数亿子民,顿时化为弃子!
而这种计策,绝对不能从国师这位“救世主”口中说出来。这也是夏皇那一挥手和一眼的深意所在。
况天佑面上平淡,心中却是苦笑。不过他也清晰地知道,朝堂诸臣恰恰只有他最为合适!
罢了,有了左思明这伟岸的大儒,总该有我这唱白脸的“奸臣”。
一念及此,况天佑顿时对着夏皇肃穆一礼。这举动落在夏皇眼中,当即了然,毕竟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君臣,早已十分默契。
“陛下,一州之地与亿万大夏百姓,孰轻孰重无需多言。既然景州厄运难以避免,依臣之见,国师不若从最南端的海州开始,将妖族逼向景州!”
况天佑目光一冷,平静地为陈玉年补上一计:“一来,废墟与不毛之地也无分别,不如将决战之地定在景州。二来,也为江北道援军渡江争取时间。”
况天佑的话语不可谓不狠。既然景州注定保不住,那就将其余各州的压力统统转移到景州。
十指皆伤难握拳,不如狠心断一指!
陈玉年虽说前世今生不曾走入庙堂,但他也不是蠢人,况天佑的话刚说完,便意识到了这君臣两人的打算。
“况大人,你这是何意!我还不需要他人为我背黑锅!”陈玉年语气愤怒,甚至夹杂着一丝不善。
陈玉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光正,就连站在大夏一边也抱着雪恨的私心。是自己做的他也坦然承认,无需他人担责。
“哈哈,国师大人实乃诚诚君子。”况天佑听了陈玉年的话,并未因话中的不善而恼怒,反而爽快地笑道:“但大夏需要国师保持形象,若是失了民心,才是真的危在旦夕。”
“至于老夫,能帮上国师的忙,实乃大幸!”况天佑一扫心中阴霾,像是彻底看开了,抚须眯眼,甚是畅快。
“可这事不是你能担的,一旦为人所趁,陛下都保不住......”陈玉年语气焦急。
况天佑的意思,陈玉年不是不明白,但让一老头因自己而死,他实在愧疚万分。
两人争论不休,一时间煞是好笑。
陈玉年不齿这种行为,硬是不想往外推卸责任,而况天佑像是下了决心,竟然与他犟了起来,急不可耐地要把这口黑锅扯到自己背上。
“好了。”夏皇打断两人的争论,“战争不是陈大人你一个人的事情,这等大事本就该由我们决定。”
夏皇开口,彻底敲定了黑锅的归属。
虽说黑锅落在况天佑身上,但有心人都知道必定是夏皇首肯的,若是后世谈起,史书上无疑会点上一笔。
“便依此计进行吧。陈国师,江南道之事你自可一言断之,务必将妖族驱赶至景州。”
夏皇又看向况天佑,“爱卿,援军之事便有劳你多催促,尽速集结完毕,给妖族痛头一击!”
“是!”况天佑躬身应道。
陈玉年见夏皇有了决断,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一叹后断了传音。
两人退下后,夏皇独自端坐御书房中。
落日西坠,最后一丝光亮打在桌案上,夏皇身上明暗交织,显得目光深邃幽怨。
夏皇端起一旁的茶碗抿了一口,侍候的人都已被打发走,茶盏中的茶水早已凉透,没了一丝甘甜,尽是苦涩冰凉。
“仅仅常安一人哪里够......欠下的债越多,情分牵挂越多,才能让你彻底站在大夏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