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当如何？”

　　“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分明是早有准备，其中一定已经布下陷阱，就等着我们冲进去。”

　　“所以，先派些人手在前面探探路。”

　　“我们殿后。”

　　为首的丁姓头领如此说道。

　　站在后面的那些天狗教徒脸色都十分精彩。

　　心想拿我们当炮灰就算了。

　　有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好歹说点好听的给我们听一下。

　　你倒好，半句好话没有，张口就是让我们去送死。

　　真是……不当人子。

　　早就听说天狗教霸道，今日，他们才算是彻底领教到了。

　　他们心有不忿。

　　但敢怒不敢言。

　　“来，你，你，你，都给我上！”

　　几个小分队数十人，被命令走在最前面。

　　真*先锋队。

　　但脸上的表情，分明都写着不情愿。

　　丁姓头领见状，又道：“探查有功者，赏！”

　　“若没有意外，安全回归，银子，功法，武学，女人，一应俱全，该有都有。”

　　“若是出现意外，失了性命，你一家老小，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天狗教赏罚分明，最是公正，你们也不要有此怨言，虽然这对你们来说有一定危险，但何尝不是一次翻身的机会！”

　　“这，是属于你们的福报！”

　　“没被点到名的，此刻哭都来不及！”

　　身后没被点到名的那些天狗教徒纷纷应和。

　　“大人英明。”

　　“丁大人一片苦心，属下明白。”

　　“若有人不愿意，属下愿意更换到前面！”

　　“来天狗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做人上人，难不成还是来享福的？你们若是贪生怕死，那就与你爷爷来换！”

　　“正如丁大人所说，此为福报！你们能够有今天这个机会，就偷着乐吧！”

　　“我们没有被大人看重，心中不知道有多悔恨。”

　　“这样的表现机会，屈指可数，你们可不要认不清现实。”

　　“若不是丁大人带队，你们以为你们会有这个机会吗？”

　　“众所周知，丁大人最喜欢提携下属。”

　　一时间。

　　人人高喊【福报】。

　　【偷着乐吧】。

　　【机会难得】。

　　前面数十人，脸色瞬间变得白中带紫，紫中带黑。

　　是被气的。

　　这些人，当真是无耻至极。

　　不要脸。

　　站在后面，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人是不是为了当人上人加入天狗教，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他们自己只是想混日子，混口吃的。

　　别人都说天狗教第一势力，没有危险。

　　谁知，上当了。

　　有人从心，当即转头大喊：“刚刚谁说要与我换的？来，换。”

　　“我承认，我是废物！”

　　只要先承认自己是废物，那就没有人能用废物绑架我。

　　我，是无敌的。

　　丁姓头领身后的那人猛地一怔。

　　一副不敢置信之色。

　　“什么？”

　　“你真的要换？”

　　“你……”

　　现在的人，都这么喜欢不按套路出牌吗。

　　我们那么说，难道你不是应该为了表示衷心和感恩，强烈要求不换吗！

　　他僵住了。

　　一时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进吧，自己也不想。

　　退吧，又跟先前自己说的话相反，打脸自己。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没有决定权。

　　只能硬着头皮上。

　　其他人看见这个结果，也不敢再说风凉话。

　　立即谨慎地闭上了嘴巴。

　　不敢说不敢说。

　　这要是再碰上一个不按照套路出牌的，那不就轮到他们倒霉了。

　　还好。

　　其他人没有再像那人一样，没有底线。

　　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系统空间。

　　何二三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实在是没料到。

　　通远镖局内的好戏，竟也不差。

　　甚至多了几分意想不到的精彩。

　　“妙，真妙。”

　　“那群人，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不要面子的人，主动承认废物，不要什么奖赏，不要什么机会。”

　　“这跟平常武林中人的想法，截然不同，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州也眼角含笑。

　　“确实有点意思。”

　　他想到的，远比何二三想的多。

　　那位仁兄如此淡薄，当众承认自己是废物。

　　这不就是摆烂么。

　　只要足够摆烂，就没有人能够站在道德高位上指责他弱小。

　　没想到，连这等武侠世界之中，都有摆烂人群。

　　当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看来，不管是什么时候，人性总是相通的。

　　“不过……很可惜。”

　　“因为立场不同，即便他已经摆烂，还是会跟前面的人有着一样的结局。”

　　……

　　天狗教天罗地网部的大部队全部进了通远镖局的大门。

　　前面几排走的很慢。

　　一步一个脚印。

　　周围，静悄悄地。

　　十几步后，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不由说道：“一点反应都没有。”

　　“丁大人，会不会是他们在虚张声势，表面上说是在等我们，实则已经通过密道跑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其实被骗了？”

　　这话一出，场上众人皆是一愣。

　　被骗了？

　　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他们在此地经营多年，完全有可能提前挖好了密道。

　　一有危险，就逃跑。

　　这个说法，立即给丁姓头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有所放松。

　　但还是面色不变。

　　“噤声。”

　　“你们怎么又不想想，万一他们就是想让你们有这样的想法呢？”

　　“无论什么时候，失去警惕心，才是最愚蠢的。”

　　“所以，不必管他们如何，你们只管在前面慢慢探路便是。”

　　“优势在我，我们不必冒险全冲。”

　　后面一群人又继续高喊：“大人英明。”

　　前面人无奈，只能继续走。

　　走吧。

　　躲在暗处的段琴见到这一幕，不由冷笑。

　　不愧是天狗教天罗地网部的小头领。

　　谨慎。

　　确实很谨慎。

　　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可能就让他得逞了。

　　但很可惜。

　　现在他面对的，是超脱于当世的存在。

　　曹雁丝临走前，给了她两个阵法。

　　一个是迷雾困阵，一个是冲雷杀阵。

　　两个阵法，皆交给她来掌控。

　　之前一直没有动作，只不过是让他们得意一会儿。

　　现在，是时候让他们认清事实了。

　　她启动迷雾阵法。

　　顷刻之间。

　　通远镖局里里外外，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

　　温度，瞬间凉了下来。

　　刺人皮肤。

　　浸入骨髓。

　　让人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从心底，到四肢。

　　周围的房屋，也渐渐隐去。

　　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本来正走得认真的天狗教众人见到这般变化，瞬间寒毛直竖，肝胆俱裂。

　　心跳加快的同时，停下脚步。

　　抬头四顾。

　　双眼茫然。

　　齐齐看向头领。

　　看见他头发上竟都起了些白霜。

　　“丁……丁大人，我们好像……遇到鬼了。”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却突然起了雾。”

　　“温度下降的有些快。”

　　“周围的景象，看不见了。”

　　“刚刚明明都要走到院门了，但是现在它消失了。”

　　“前面……什么都摸不到。”

　　“地上，也冰冰凉，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我之前看了，分明就是石头。”

　　“这不对。”

　　“丁大人！”

　　“这通远镖局，有古怪！”

　　“鬼，绝对是鬼！”

　　“这天下之间一直都是武道昌盛，我只在话本小说中见过鬼神之说，怎么可能真的有鬼神。”

　　“这……确实很难接受，但除了鬼神，又还能有什么解释？”

　　“恕我直言，这根本无法解释，无法理解。”

　　“这分明就是改天换日，这分明就是神仙手段。”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神仙，是有道行的神仙！”

　　“丁大人，您快拿个主意吧！”

　　他们很急。

　　很慌。

　　以至于语无伦次。

　　二话不说，就想到了鬼神。

　　想到了那些说书先生说的神仙。

　　那些通天手段，与此时的变化，是多么的相符。

　　为首的丁姓头领也处于懵圈状态。

　　在此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但就是偏偏没想到。

　　这通远镖局竟然手段通天……直接让人怀疑跟神仙搭上了关系。

　　突然的天气变化。

　　眼前景象的突然消失。

　　这一件件，一桩桩，绝非人力能及。

　　除了大家口中的鬼神，他是真的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他也很慌。

　　但还是强作淡定。

　　毕竟，这里只有他是头领。

　　别人慌可以。

　　他要是说慌，那恐怕大家就直接完了。

　　所以，他大声喊道：“都别慌！”

　　“这天下之大，你们何曾在现实之中听过什么鬼神？”

　　“要我说，这大概就只是个巧合罢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偶尔出现一些奇特的天理现象，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我曾经就听闻，六月飞雪，天上十日，月出鬼影，云上重楼。”

　　“所以，根本不必惊慌！”

　　“若是实在慌乱，那就靠拢到一起，先保持阵型不乱。”

　　“这样，我们才可以从容应对。”

　　在他的指挥下，在场众教徒都收起了些许慌乱。

　　开始往一起靠。

　　寻求安全感。

　　靠到一起之后。

　　有胆大之人也开始发笑。

　　“大人实在英明神武，即便遇到这等变化，也从容不迫，丝毫不慌。”

　　“虽然大人不曾进阶宗师之境，但是今日这番表现，却已经有了宗师的气度风范。”

　　“依我看，以丁大人的天赋与心境，用不了多久，也能进阶宗师！”

　　“丁大人，威武！”

　　随着说话的人增多，那种恐慌感，又消散不少。

　　丁姓头领哪有心情挺他们说这些话，立即又道：“好了，莫要聒噪，集体向后转！”

　　哗——

　　全部转身。

　　“我们向来时的方向走，哪怕看不见路，也要凭着感觉。”

　　“先回去再说。”

　　说着，他吐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的。”

　　教徒们很听话。

　　开始减少说话的频率。

　　往回走。

　　也逐渐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毕竟……所谓的鬼神，在此之前确实没有人在现实中见过。

　　这一次，应该就是丁大人说的那样。

　　是反常的天气。

　　千年难得一遇的那种。

　　然而——

　　这种认知，又在返回中，被悄然打破。

　　他们能够意识到，己方已经走了超过三十步。

　　可眼前的景象还是没有出现变化。

　　仍然是白茫茫一片。

　　什么都看不见。

　　除了身边的那些天狗教兄弟，其他地方，可见度几乎为零。

　　别说院门了。

　　他们连门槛都没看到！

　　如果能看到门槛，意味着他们能回去。

　　但可惜，走了半天，就是看不到！

　　于是，有人心态崩了。

　　直接坐到地上，不再跟着走。

　　叫道：“这哪里是什么巧合天气，这分明就是有古怪。”

　　“我们来时，才走了十几步，最多二十来步，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走了超过三十步了。”

　　“按理来说，我们方向哪怕没有对，也应该撞到门墙才是。”

　　“可现在，没有一点撞墙的迹象。”

　　“大门也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好像根本不是通远镖局，而是别的地方！”

　　崩溃，可以击穿人心。

　　于是。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全都崩了。

　　更有甚者直接嚎啕大哭。

　　四处乱跑。

　　完全不顾身在什么地方。

　　但无论如何跑，却始终跑回到队伍里。

　　看到这情况，再也没有人可以淡定。

　　哪怕是丁姓头领，也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幻想。

　　无助地跌坐在地上。

　　眼底，满是空洞。

　　他想不通。

　　为什么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任务，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耳边，是其他教徒的悲鸣。

　　“我真是命苦啊！从小便没了爹娘，为了混口饭吃来到堂口，因为卖力进了天罗地网，本以为好日子来了，谁知还没享几天的福，就要死在这里。”

　　“老天爷，何其不公！”

　　“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何至于此！”

　　“就算有错，有罪，也不至于这样折磨我等！”

　　“还不如直接给我们个痛快！”

　　“外面的兄弟，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快点进来救我们！”

　　“不进来也行，快去禀报总部，让叫住派人来营救我等！”

　　“我们为教主流过血，我们不应该死在这里！”

　　有人将希望寄托在围在通远镖局外的不多的兄弟。

　　……

　　通远镖局内。

　　留下来的弟子们站在段琴的身边，看见天狗教徒鬼哭狼嚎的模样，不由深吸几口大气。

　　“师姐留下的阵法，当真厉害。”

　　“杀阵还没出，就已经把他们给吓破了胆。”

　　“实在是出乎预料，就是找不到路而已，竟然这么快就崩溃了。”

　　“师娘，为何还不出杀阵将他们一一剿灭？”

　　“任由他们在此鬼哭狼嚎，当真聒噪。”

　　段琴面无表情。

　　声音说不上清冷，但也不高亢。

　　“有时候，无助的死去，才是最大的恐惧。”

　　“杀阵，太大材小用了，用了那都算是浪费天地灵力。”

　　“你们若是觉得吵闹，正好可以借此来锻炼你们的注意力。”

　　“也算是他们临死前，给你们的最后一件礼物。”

　　说完，段琴转身离去。

　　一段声音，从心底响起。

　　天狗教徒么……

　　在恐惧中，走向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