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正值武国开元七十二载,离边境战乱终止又整好过去十余载。
同年,都国镇关大将军,兼朝府御统大司马‘武安侯’无故退离朝堂,其行踪不知去向......
当今王朝正值国力鼎盛时期,都国内幅员辽阔,统御八方,治下万里疆土,乃当世诸国豪强之一。
如今更是新皇上位,登基为帝。朝中政权稳固,四州之宾,海纳百川,民心安定,对外再无纷争......
此乃天下大定,万民之所归,万心之所向也!
......
银芒山峰高危耸,位处云梦州武国西南边陲之地,绵延达百里有余,与其他各州县镇接壤。
恰逢寒冬腊月,天寒地冻时节。
山脉内外,大雪纷飞,化作片片白银,将整座山地尽数覆盖。瞪目远眺,纤尘不染,犹如银龙盘卧憩息。
萧瑟之意随处飘荡,添上几笔寂寥。
银芒山周边民风朴实,平日里村民们都以耕种土地田亩、砍柴狩猎为生。
山脚下,东南方向不足十里地外,有座名叫“青溪”的小村落。
青溪村村中,总共居住八十七户人家。
虽近年战乱天灾不断,日子过得却也是安和。
某日,位于青溪村中一家名叫‘王家药铺’的铺子里。
“啪嗒...啪嗒...”......
一位身材臃肿,面色和蔼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铺内药台前执笔沾墨,在枯黄书册上专注划写。另外一只手则在熟练地拨动算盘,神情专注,嘴里念念有词。
妇女正是这家药铺的女主人。
在她还年轻时,曾是从外边逃离到此地的游民,后来嫁给村里懂得医术的王大夫。
从此夫妻二人便着手尽心致力这间‘王家药铺’。
夫妻二人都是这十里八乡的热心肠,在村子里也颇有威望,熟悉他们的人都会尊称这对夫妻一声“王叔”和“王姨”。
“吱呀~”
就在妇人算到一半时,紧闭的铺门被人从外边给轻轻推开。
“呼~呼~”......
伴随着两股冷冽的寒风吹入,温度瞬间降低几分。原本桌案上炽盛火烛,受到寒风影响,逐渐变得忽明忽暗。
凑近仔细看去,就好似在风中乱舞的红色小人,摇曳个不停,饶是有趣。
“王...王姨~”
“是我......”
门外响起稚嫩清脆的孩童声音。
听到声音,妇女打了一惊,顿感熟悉。
于是乎,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朝着门外方向望了过去......
眸光倒映中,此时在铺门口,正站着一道小孩子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小男孩。
他的身后背着半人高的箩筐,一脸忐忑地朝着铺子里头张望着。
小男孩个子不高,瘦削单薄,套着不合身的干草蓑衣,头戴古旧皮雪帽。
浑身上下,由脚至头,全都沾着细碎雪花。
饶是如此,男孩的眼眸却是生得十分灵动漂亮。
一眨一闭间,如同两枚漆黑宝石,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晶莹透亮光泽,神若明星。
小男孩姓许,名浩然,是村外头一猎户家的孩子。
在他年幼时,母亲便已早早病逝离去......
同年,父亲上山也不幸遭受意外,撒手人寰,至此之后他便和爷爷一起相依为命。
身为猎户家族出身的许浩然,在很小的时候便开始跟着爷爷一同上山狩猎了......
“浩然?”妇女一愣,站起身来,不由得朝前仔细地打量,眼中流露关切神色,“你今日怎么突然来村子里了?”
“你家许老爷子的身体近来可还好?”
面对妇人的问话,许浩然却表现得十分拘谨,不敢与妇女对视,默默地将头埋低几分。
“王......”
他小嘴轻启,似乎想要对妇女说些什么时,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哎呀~!”
“外边冷,你快些入屋吧,别给冻坏身子了......”
妇女也没多说,扬起嘴唇,露出和蔼笑容,立即伸手招呼,言语满是关怀。
“嗯好......”
“打,打扰了!”
见妇人准许,许浩然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进入药铺。
“抱歉王姨,这么晚了跑来打搅您。”
许浩然走到铺台前,低垂着小脑袋,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王姨,您这边还有没有多余的药草?”
“我爷爷他...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噢!这次我带了些碎银来的,您看看算上之前欠您的药钱还够不够?”
“要是不够的话,我这还有很多的山狼肉、山狼皮,还有野猪獠牙。这些都是从山里捕猎来的,您看能不能先抵用?”
他的声音很小,细若蚊蝇,说到最后,一直低着头,不想让妇人看到自己窘迫境地。
爷爷患病,躺在家中有不少时日。
这些日子以来,他开始负责照顾起家中的一切,包括为爷爷买药治病。
如今银芒山迎来了大寒季节,鹅毛白雪飘飞,就连山中许多野兽都早已经躲进洞穴,开始陷入冬眠。
即便有些许野兽,可数量也是十分稀少。
就凭他这个小小猎户,根本狩猎不到多少野兽去换取碎银。
因此,大部分需要医治爷爷的药钱,还都是由王家药铺赊账给他的。
“你爷爷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王姨相信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妇人和蔼一笑,快速地从身后药柜里取出药材打成好几包,递到许浩然的面前,“这些药草你就先拿回去用着,欠的钱等冬季过去了再慢慢还上就是......”
“王姨...谢谢您!”
“您和王叔的大恩大德,浩然铭记在心!”
“这些碎银是我这段时日攒下来的,请您一定要收下!”
接过药草,许浩然心怀感激地向妇女道谢,坚持要将手里碎银交给妇人。
“这......”
“唉,你这孩子~”
妇女长叹口气,想要拒绝,但看到许浩然目光坚定的示意自己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些碎银收下。
“浩然,这次的药和之前一样。每日都需要确保火候,坚持熬煮服用,若是不够了就尽管来找姨要!”
妇女将碎银揣入怀中,转身不忘继续对许浩然叮嘱。
“嗯,王姨。我记住了!”
“你先等等!”
许浩然点头应诺,鞠躬言谢,正准备离开时,又被妇女叫住。
“怎么了?王姨。”
许浩然微微一愣,转过身询问。
妇女没有多言,立即从里屋取来了几件大衣。
“外边天寒地冻的,这几件棉衣都是姨家里平日里不怎么穿的,今日正好给你,穿上它晚上回去赶路不会那么冷。”
妇女怀里抱着棉衣走近,随后蹲下身子,温柔小心地将一件较厚的棉衣披在许浩然身上。
“好暖和......”
许浩然摸了摸身上的棉衣,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他的小脸泛起微红,又有些酸涩......
想来自己从小到大,除了爷爷之外,还没有其他人会对他这般关心。
倘若自己父母在世,那他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孩子......
“谢...谢谢王姨......”他深吸口气,强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由衷对着妇女答谢。
“傻孩子,跟姨客气啥?!”
“天色不早,赶快回吧!”
妇女拍了拍许浩然的肩膀。
许浩然点点头,“嗯”了一声,重新收拾下便转身离开了药铺。
......
日暮西落,漫天白雪依旧。
青溪村外,许浩然独自一人顶着寒风,踏着积雪,朝着山脚方向赶去。
他每每踏出一步,整个脚掌都会陷入积雪当中,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呼~呼~”......
寒风呼啸凛冽,如同无形剃刀,刮得许浩然小脸生疼。
来回奔波,寒意伴随着饥饿渐渐席卷全身,让他感到疲惫,有些头重脚轻,晕乎乎的~
走了许久,他忽地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夜空。
此时明月高悬,散发着朦胧皎洁的光辉,替他照亮眼前的路......
“再走一段,就快到了。”
许浩然喃喃道。
为方便入山打猎,他们家特地将屋子建立在野外靠近河流,是座古旧小院。
小院外,杂草丛生很是萧瑟,看起来就像是许久有人居住的样子,但这却承载着他整个童年时的记忆......
“吱呀~~~~”
许浩然推开大院的门,慢慢迈入院中。
院子里布局倒是整齐干净,没有太多陈设,最里头是间小屋。
透过木窗,小屋内还亮堂着忽明忽暗的烛火,颇为孤寂。
“爷爷,我回来啦~!”
许浩然脸上露出微笑,抖抖身子,脚步加快,径直朝着屋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