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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观阳

观阳道君 何来秋雨声 3646 2024-11-12 07:36

  山雾萦盘,道路隐于其间,不知尽头。

  晨光里,布衣少年背着竹篓、手持竹杖,沿着蜿蜒的小道不断拍打草丛缓步前行。

  此地为湘州攸县不得名号的一座大山,山间流水潺潺、绿意盎然,然而对少年来说,这般景色远不及那隐于山林之间的治病活人事物。

  少年姓林无名,五岁父母病亡,幸得山上道人下山济世,怜其无父无母难活性命,觉其聪慧喜人,又感一身本事无人所传,便起了收徒心思。

  自此少年拜了师傅,得赐了道号“观阳”,便以为名,学药石活人之法,随师辗转于湘州四县,行那济世之事。

  林观阳沿着山路缓行,不觉间天光早已尽现,山间雾气消散一空,环顾四周,树木不算高大,缕缕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林间。

  在树林中穿行有半个时辰,林观阳停留在一簇荆棘丛前,四周并无他人行迹。

  旋即,林观阳将竹篓放下,用手中竹杖轻轻拨开荆棘丛下一处不似自然垂落堆积的枯叶,只见暗黄潮湿地面上一株小草直直的挺立。

  “咦,五叶?我分明记得前几日还是三叶的。”

  虽说心里惊奇,但他手中动作却并未停下,一边用竹杖拨开小草根部枯叶,一边观察小草形貌。

  小草叶面呈掌状、显翠绿色,五个叶柄支撑着叶片,形似灯塔。

  五品参叶!

  林观阳抿了抿嘴,将竹杖放在一旁,又从竹篓里取出药锄,跪在小草前,先用手拨开表层细土,待触及厚实土壤时,便顺着小草根部脉络轻细挖掘起来。

  挖参是个精细活,过于急切反倒是会误伤到山参主根,约莫个半时辰,山参被厚土埋藏着的部分便完整露出模样,林观阳将其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了起来。

  按照师傅所说,辨别山参药龄主要讲究“五形六体”,这株山参芦头约有三寸,外形稍曲、三段分明,主根上宽下细、细密纹理环绕,观之褐黄且隐有光泽,触之皮老紧实,支根分叉有食指宽,长须结珠相距一致。

  林观阳拇指细细磨砂山参,层次感紧密而分明的芦碗,让他确定这便是六十年药龄左右的老山参。同时心里也不免嘀咕。

  “原本前日见这株山参茎叶不过三品叶,不过一日间叶成五品,果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有这株老参,李叔的内伤应该能更快痊愈吧。”

  这般嘀咕着,他手上却一点儿不慢,从竹篓中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木盒,将老山参装入其中,随后将翻出的土平整好后,背上竹篓、拿起竹杖,站起身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收获年份更高的山参固然值得欣喜,但此行进山目的并不在此。

  悬日西斜,几个时辰间,他在林间拾拾检检,腰间布袋鼓鼓的,隐约散发着松香,竹篓中满是连翘、蒲公英、紫花地丁等常见药草,值钱的没几样。

  不过如今这世道,银两哪有性命重要。

  湘州起了兵戈,连年战火苦的还是这百姓,前些年师傅下山被抓了从军,听说当了随军医师,便再没了消息。

  几年间战事到底如何,林观阳不知道,只知这不过仲春,县城内便有缕缕腥臭萦绕,恐是城外疫病在向城内扩散,不知又要害去多少人性命。

  “我能做的也只能是跟我那倒霉的师傅一般,见之可救者救,不能让这百姓糟了祸事还遭这瘟灾。”

  林观阳暗叹一声,撑着竹杖沿着山路埋头匆匆下山。倒不是怕山里的豺狼虎豹,主要是担心错过了难得的县衙施粥,自从初春化雪下山以来,半粒米都未曾吃到,能在屋子里搜罗出的也不过一些粗糠,饱一顿饿一顿的,常有胸腹隐隐作痛,怕是伤了内里元气。

  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山里哪还有什么猛兽,去岁春,攸县百姓纷纷跑进山里躲避战乱,看这周遭的树皮都被啃了一层,就是山里有些活物都被吃绝户了。

  攸县县衙。

  “大人,城外尸横遍野,若不及时处理,恐生瘟疫祸及城内百姓。”

  高坐县衙首座的陆旬低眉看着竹简,对于县丞郭涂的话未做言语,但从他那指尖发白、抓着竹简的手并不难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去岁一战,攸县守军千余众倾覆,逃之不及的百姓被那叛军贼子尽数屠杀,如今这攸县复返的百姓不过十之二三,衙库、百姓钱粮皆被横掠一空。

  思及此处,陆旬放下手中竹简,望了一眼天色,开口说道:“郭县丞,你所言之事吾自知轻重,将士百姓尸身待吴县尉运粮返回后,令其着守军百人收缮,城内百姓无人认领者掘坑焚之即可。且问尔可知域内尚有医师否?”

  “回大人,吾等受侯爷命至攸县不过两日,昨日方才借架棚施粥于民登记造册,想必今日便可有大数。”县丞郭涂双手作揖,躬身回道。

  陆旬微微点头,不过两日能想到这些,这个郭涂倒也不是庸才。

  东侯门客众多,他与郭涂、吴流二人并不相识,东侯平乱功成,此次他受侯命收拢流民,复攸县安稳繁荣,县丞、县尉两职若是庸才,说不得哪天就坑害了自己。

  “寻得医师即刻着其前往东营救治百姓,三月不过一旬,便有瘟疫横生,此事不得延误,或可召集医师研方借施粥防治。”陆旬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郭涂未直身,揖手道:“大人高明,此间事宜属下自当竭力。酉时已近,大人是否随要我移步粥棚,以安民心?”

  “善。”

  陆旬思虑片刻,攸县的情况在这湘州四县里属实麻烦,人、粮皆缺,但好歹自己是新任县令,行此举显然利大于弊,虽说有点儿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但郭涂之辈都敢冒染疫、流民暴起等风险,我若不去,岂不让人小瞧几分?

  攸县粮仓粥棚处。

  “排好队。”

  “他娘的,还敢抢,找死不成?”

  ......

  “哎哟,官爷别打了,别打了...”

  “哼!谁敢抢食,就是这个下场!”

  ......

  遍观左右不过十数白布遮面官兵,或用刀鞘、或用脚踢,制止着流民抢食,一道道呵斥下,流民规规矩矩排好五条宛如长蛇般的长队,等待就食。

  林观阳远远的排在队尾,此时他也是饿极了,下山路上掘了几节树根,不至于饿得头晕眼花,同排队的流民一般满脸期待的看着粥棚。

  四周的流民看着他满娄的草,倒是不像冬天那般上来哄抢,一来是现在官府来人管他们死活了,二来确确实实是不少人在山里误食毒草死了,再者你看这小娃娃不也没吃这竹篓里的东西嘛,指定是不好吃。

  长队边上,流民们端着盛好的清粥,三五人坐在一块闲聊,无非还是那些吃白土、粮食什么时候到、对官府老爷感恩戴德的话。

  林观阳摸了摸肚子,瘪瘪的还有点儿疼,白土他也吃过,不好吃但能饱腹,但见到好些人撑死了,他就乖乖地放弃这等饮鸩止渴之举,这个世道真可笑,没饿死,吃土撑死了。

  还好官府这才三月便来管攸县百姓死活了,没有发生那些书里写的易子相食的骇人事,不是吗?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粥棚已在近前,施粥的官兵用大勺敲着锅沿,声音清脆。

  “嘿,小娃娃,吃饭的家伙事儿都不带吗?”

  说话的声音将林观阳的思绪拉回,看着说话的官兵有些局促,环顾一圈,席地就食的流民手上多是简陋瓠瓢,半个像样的碗都见不着。

  四周流民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心生怜悯却眼神挣扎,林观阳站在原地,盯着锅底那点儿残粥,咽了咽口水,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喂,前面的快点儿,没有碗一边儿去!”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紧接着林观阳右肩一股巨力传来,瘦小的身子踉跄坐地,随即一片阴影笼罩,抬头一看,一道高出他足有半个身子的身影遮蔽余晖。

  好一个高大的汉子!

  只见汉子弯腰向施粥官兵双手捧着木瓢伸出,见官兵没有责骂,二是给他一勺清粥,汉子满脸欢喜走开,眼中满是欢喜,没有多看一眼林观阳。

  此时林观阳杵着竹杖站起身来,回想着师傅前些年带着他辗转湘州其他三县时,也见过不少粥棚,但多数都是施粥处有好些空碗的,想来是早先官兵分发光了。思及此处,不由得暗骂掠城贼人丧尽天良,连土碗这等不值钱的物件都抢空,真正是雁过拔毛。

  林观阳也有些懊悔,只是盯着见底的锅,咂咂嘴又咽了咽口水,转身杵着竹杖往外走去。

  “明日备上瓜瓢早些来便是。”林观阳这般想着,脚步却是没有停歇。

  “前方背篓少年,且留步。”

  林观阳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身,只见距离粥棚不远处站着两名身着绿袍官服、白面无须,身高均有六尺的男子。为首者眉头紧蹙、双眸深邃,似是风雨欲来,给人无尽压抑的沉重感;次者,眉宇开阔、面浮笑意,双目明亮异常,给人以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官家!

  林观阳右手紧握竹杖,左手碾着衣角,见两人看着自己,心中忐忑不已,双手作揖。

  “大...大人,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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