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明士子最后的气节
门后呼啦啦的跑出来一帮人,个个披肩带甲,手持弓刃,将吴言团团围住。
吴言毫不在意,只是轻轻甩甩手,从怀里掏出令牌。
厉喝道:“晋王莫不是打算谋反不成?”
姗姗来迟的晋王挤开人群,仔细辨认了一下。
狐疑不定,“鸿胪寺......长卿?这是何官衔?”
事急从权,吴言狐假虎威道:“有密令,晋王接旨。”
听到是密令,顾不上分辨真假,晋王连忙屏退左右,把吴言迎了进去。
一直迎入书房,晋王吩咐守卫把好大门,不许外人进入。
吴言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见晋王关上房门,这才从怀中取出圣旨。
晋王接过圣旨仔细辨认,确认无误之后还给吴言。
小心的问道:“圣上有何口谕,还请吴大人示下。”
吴言优哉游哉的打量了一番屋内装饰,装模作样的训斥道:“晋王莫非想要谋反吗?”
晋王大惊,“何出此言?”
吴言眼露精芒,气势汹汹的问道:“不是要谋反,你在府中藏那么多弓弩做什么?”
晋王急忙解释道:“听闻闯贼不日将要进犯我太原城,本王世代镇守山西,怎可轻易让其得手。
特命工匠制弓五千,甲八百,定要拒贼于城下,为我大明守好西北门户。”
“好。”吴言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可太清楚明末这些藩王的情况了,如果不给足压力,他们是真的不愿出力,甚至出现过有藩王拎着一把包金的椅子做为捐献的军费这样离谱的情况。
“晋王高义,下官佩服。有口喻。”
晋王肃身下跪。
“有明一朝,晋王世代恭良,今有顺军来袭,望晋王承乃父遗风,披挂亲征,替大明守好太原,不得有失,后事如何,朕另有安排。”
晋王脸上的肉抖了抖,艰难道:“披挂亲征...不得有失?”
吴言冷哼一声,“哦?莫非晋王不愿意?”
“臣愿意,臣愿意。”晋王十分识趣。
他心里清楚,如今大明各地驻军都失了战意,要是自己抗旨不尊,远的不说,天门关的守军一定会借口讨逆来攻打自己,毕竟打自己总比打女真人强,还挑不出任何问题。
吴言满意的点头,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大门口那么多人都知道自己代表皇帝来的,晋王失了心才会打杀自己。
“好,本官听闻如今太原防务由蔡懋德负责,劳烦晋王为我引荐一番可否?”
“好好好,本王这便唤他过来,上使稍等片刻。”晋王忙不迭地出了书房。
吴言闭目沉思,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可接下来就要直面大顺军了,没了皇帝的虎皮,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唉,早知道大学的时候就好好练练辩论技巧了,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要靠口才搏命。
“吴大人,您找我?”
一个低沉男声打断了吴言沉思。
睁开眼,吴言便看见面前有一青衣男子长身鹤立。
其人气质莫名,穿衣打扮是标准的儒门士子,却又有佛门信徒悲天悯人的模样,坚毅的神情又分明是位驰骋沙场的老将。
虽已年过半百,但除了双鬓的白发,整个人的精气神还要胜过寻常年轻人。
对于这名历史上自缢而亡的忠襄公,吴言很难不心生敬佩。
连忙起身相迎,“蔡公折煞我也,您是堂堂二品大员,何需向我行礼?”
蔡懋德不卑不亢的说道:“上使奉皇命而来,便是钦差大臣,草民刚被革了官职,未行跪礼,已是逾越。”
吴言不由分说的拉着蔡懋德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
“蔡公,不必多言,您的为人,下官是十分敬佩的,今天请您过来,是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吴言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详细的诉说了迁都的计划。
这件事对于蔡懋德是不能隐瞒的,因为能否挡住大顺军继续东进,将直接决定计划的成败。
“什么?迁都?割地?”蔡懋德古井无波的神色终于动容。
做为传统读书人,他本能的反对割裂领土这种事,他终归不是没有气节卑躬屈膝之辈。
即便是官员们争相给大太监魏忠贤立生祠之时,他也是托病不去。
原本历史上太原城破,他也是带领部下抗争到最后一刻,实在无力杀贼之后,才断然自缢。
不夸张的说,他,就是大明士子最后的气节。
蔡懋德张口欲言又闭上,如此数次。
吴言看出他内心的挣扎,轻声劝慰道:“百姓是无辜的。”
蔡懋德浑身一震,喃喃道:“是啊,百姓何辜。”
他不仅是官员、读书人,他还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自幼随父母持佛戒,也算承继家学,曾经还想拜入三峰法藏禅师门下,平日里也如苦头陀般自律。
如此性格,怎能不心系百姓?
“需要在下做什么?”蔡懋德哑着嗓子问道。
眼见蔡懋德有意支持,吴言长舒一口气,这一环可以说直接影响到自己的生死。
如果太原被大顺军一攻而下,那不仅和谈再无希望,自己的小命也很难保住,反之,自己才有游说的可能。
吴言当即与蔡懋德商议起守城事宜。
核心思想就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太原城,即便是榨干城中所有富户的钱粮。
“你是说?”
吴言声音缥缈,“与其等闯贼打进来大秤分金,不如多拿些钱粮招募死士,如今城里百姓可不多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只剩些老弱病残了。”
蔡懋德没想到这个上使如此的胆大妄为,竟敢打起城里富户的主意。
说白了,一般富户早跑了,现在还留下的基本都是有官职在身,实在走不了的。
想用他们的钱粮来做军资,那只能靠武力强行为之,即便做到了,也是自绝于仕林。
“那,晋王府,怎么办?”
吴言阴险一笑,“如今城中军队都在你手中,想必找辆马车送出城不难吧,晋王,我带走便是。”
蔡懋德舔了一下嘴唇,感觉有把火在心里燃烧,看着眼前肆意妄为的年轻人,他第一次感到大明延续下去的希望。
“也许,只有这样的年轻人,才有割除腐肉、助长新生的锐利,当真是国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