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杀了多久。

　　或许是一年半载，或许是五年十年。

　　程凡累了就由空间中掏出一个酡颜蟠桃，或者喝一口紫金葫芦中的老酒。

　　然后挥剑砍杀。

　　最初还能使用神光离合剑法，但纯靠意念支撑不了几天，后来干脆徒手挥剑。

　　杀不绝的孤魂野鬼，斩不尽的蛇虫尸鸟，犹如山间的藤蔓野草。

　　步步荆棘，举步维艰，程凡脚下要迈过的不知有多少座大山。

　　恐惧源于未知…

　　但他没有恐惧，只是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一股暴虐与烦躁深深刻进了内脏与骨髓。

　　如果换一个人，就算不死在蛇虫堆里，也绝对会在这荒原上活活憋疯！

　　忘川河中常常有诡异的声响随着水浪传来，“你没有希望…看不到未来，走不出去了。快跳下来吧，与我们合为一体！”

　　程凡咬牙大笑，“不，我绝不认命，这一生绝不愿意像金蝉子、天蓬、小白龙一样随波逐流，永世浑浑噩噩…”

　　他再次挥剑斩飞十几只泛着恶臭的狰狞尸鸟。

　　“是的，绝不认命！哪吒舍了性命救我出来，不是叫我投降的，我绝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喘了口气，程凡再低头挥剑搅散一群缠在腿上的滑腻长蛇，“我也曾受过泼猴恩惠，一定要去还它一个自在！”

　　然后他大吼着跃上高处。

　　双手闪烁雷光，劈出一道长达百丈的紫色剑芒，成千上万怪虫在剑下化为飞灰；

　　“天道注定又如何，我程凡誓杀李靖狗贼！将尸位素餐的玉帝与西王母拉下至尊之位…”

　　“关于轮回取经的真相，誓必要打上灵山质问如来…”

　　必须快意恩仇，才能得到大自在～此心才能自由。

　　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干脆利落，没有软弱与犹豫可言！

　　程凡从流沙河水中获取了一丝关于阿赖耶识的记忆，原来他自己，本来就是卷帘！

　　深藏在神魂中的第八识作不得假，烙印在神魂中的惨痛记忆作不得假。

　　那主动献祭仙魂的“卷帘程凡”，不过是他上一劫为了自保，留下的一个爱、惧分身。

　　因为爱所以恐惧…

　　因为太过恐惧，所以只能自废万年仙体，将本源之身拉回来。

　　程凡这才想起来。

　　他原来早就舍掉了七情中的爱与恐惧，只剩下喜、怒、哀、乐、恶…

　　难怪自己在小千世界的时候，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不爱自己，也不爱别人，更不想被人所爱！

　　可惜。

　　小千世界不是永恒的世外桃源，终究还是回来了，要继续面对满目疮痍的冰冷现实。

　　———

　　黄泉亘古，寂寥无声，这里是生界之始，死国入口。

　　荒原中，没有尽头，激烈的厮杀仍在持续！

　　忘川河畔的灰雾无边无际，冤魂数不胜数，任凭程凡如何在其中长驱直入，却掀不起一滴像样的涟漪。

　　存在混沌空间中的老酒早已经喝完了，本还有三千三百颗蟠桃，也只剩下两千七百八十一颗。

　　重重的挥剑、出掌、踢腿，在灰雾织成的黄泉沼泽中艰难前行。

　　出路在哪里～

　　奈何桥还有多远？

　　他不想知道，只是摧毁着眼前一切阻碍，继续前进。

　　经过一年、两年、三年…

　　百里、千里、万里、十万里…

　　程凡双目更加坚毅，身体内外更加凝炼，如同一坨在岁月中淬去了火气的百炼钢。

　　没有了烦躁，没有暴戾，剩下的是平静与自信。

　　现在他每挥出一剑，那些尸鸟与虫蛇就会溃散一空，不能再次凝聚。

　　如雨一样的紫色光华在眉间绽放！

　　《混元太易九转魔功》已经开始随心意运转，慢慢地吸收黄泉死气。

　　佛道高一尺，天魔高一丈！

　　魔功就应该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吞，不避污秽，也不分清浊…

　　尽皆一视同仁！

　　“轰隆隆！”眼前灰霾尽散，视野突然间辽阔了许多。

　　程凡最后一剑劈出，将方圆半里蛇虫邪物绞杀一空，盘腿凝神内视。

　　石藏空间内，土黄色浊气带上了一丝血红，与忘川河水相似。

　　一团紫雾飘在最上空。

　　中间是一头华丽至极的九头雉精，由赤红色火焰组成。

　　血黄浊气处在最下方。

　　仙气为天精。

　　妖气为地灵。

　　浊气为人鬼…

　　此时他脑海中响起一声悠扬的钟声～！

　　【混元太易九转魔功】

　　【第四转《言出法随》晋级七成，尚缺玄武血脉、青龙血脉、妖气若干！】

　　【“言出法随”若成，可舌灿莲花，领悟罗汉真言之力！】

　　【“言出法随”若成，可获得巽风石藏……】

　　（巽风石藏，风行天下，鼓动万物，可定三界之灵吹～！）

　　“能定三界灵吹？”程凡睁开双眼，喜出望外道，“那我修到了第四转，岂不等于有了定风珠？”

　　他对于罗汉真言之力，没有多少想法，毕竟以后的敌人不是大罗天仙，就是菩萨或佛祖。

　　仅一个罗汉境界的真言神通起不到什么大用。

　　但定风珠就不一般了。

　　修习风类法术的仙神很多，还包括一些类似芭蕉扇之类的风属性法宝。

　　这些风类法术大多威力惊人，不过克制手段就乏善可陈，只听说小须弥山的灵吉菩萨有一颗定风珠。

　　此时一股斑驳而庞大的力量猛然在程凡身上具现出来，演变成一件薄如蝉翼的深黑色甲胄。

　　这甲胄像是巨蟹的外生骨骼，将他四肢上下，连同头脸紧紧包裹，只露出眼睛，同时眉心传出一道浩然震荡～

　　【魔主获得九百缕黄泉死气，九百缕仙灵之气……

　　九百缕妖灵之气，九百缕人间浊气，四气合一，触发《人魔神甲》！】

　　（人魔神甲，通幽洞冥，出死入生，积四气九千缕可升级为地魔神甲！）

　　此甲一现，立即反客为主。

　　凡是他所到之处十里，灰雾与阴霾纷纷退散。

　　只要稍微慢了一步，就会被甲胄强行炼化吸收。

　　真可说是诸邪辟易，无可阻挡！

　　面对突如其来的《人魔神甲》，程凡几乎惊喜得难以自持。

　　这几十年在黄泉沼泽中苦苦挣扎沉沦，在迷茫与彷徨中深陷。

　　他虽然已经不太计较得失…

　　但绝不愿意在这个比远古洪荒更加荒凉的鬼地方再多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