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兽阁中。

　　铁笼中关着的妖兽灵宠，足足有数百只，但甚少重复。

　　蛇鼠狼蝠。

　　飞鸟凶禽。

　　蝉虫游鱼。

　　令人目不暇接。

　　这些全是活物，可一个个精神萎靡，缺少了应有的灵性，仿佛早被百兽谷修士驯服。

　　即便有人靠近，即便有顾客来了兴致逗弄，它们只是蔫蔫地动动脑袋，象征性地咆哮或啼鸣一下，就没了动静。

　　野性？

　　雄风？

　　皆不见半分。

　　在铁笼里，在百兽阁，它们只是一样被买卖的货物。

　　唯独，这八哥例外。

　　每当有人经过、目光在它身上停留，这只灰不溜秋、跟麻雀相仿的八哥鸟，都会抬起没被铁链拴住的灰爪，三趾蜷缩，左右晃动，好像在比划什么。并且，八哥的一对鸟瞳闪烁，尖舌伸出鸟喙抖动，貌似在……

　　挑衅！

　　是在挑衅吗？

　　白皓犯起了嘀咕，不由想起前世的一个友好手势。那个手势也是竖中指，表达的意思非常欠揍，非常挑衅。

　　“道友，不买最好，这只贼鸟可是非卖品。”老者赵冬海在身后笑道。

　　白皓恍若未闻，换了一个角度，继续观察八哥鸟。

　　就见那八哥脑袋微偏，近乎斜眼瞅着，鸟爪也随之挪动，还正对白皓。

　　实锤了！

　　这鸟就是挑衅。

　　白皓暗骂一声靠，马上还以颜色，右手中指竖起，朝铁笼里的灰八哥摇晃。

　　就是这个动作，灰八哥鸟立即扑棱翅膀，从刚刚的萎靡状态振作起来，惊呼脱喙而出：“妈呀，你懂得鸟语？是周礼让你来的……”

　　话刚说到一半，灰八哥眼珠滴溜一转，生生将后半截话憋了回去。

　　这下出事了。

　　附近，为之一静。

　　白皓、赵冬海先是一愣，继而诧异瞪圆了双眼；就连附近挑选灵宠的两个散修也闻声望来，好奇的目光锁定了这只不同凡响的灰八哥。

　　那鸟里鸟气的话语，想不发现它都难。

　　八哥脖子一缩。

　　刚刚支愣起的羽毛，跟着耷拉下去，仿佛做了错事的熊孩子。

　　白皓醒过神来。

　　“鸟语？你在跟我说话？”

　　学人说话的八哥鹦鹉，他又不是没见过。可刚才灰八哥的那番话，根本不是模仿，而像是即兴发挥。

　　即兴，就代表思考。

　　代表自主意识。

　　这只‘非卖品’灰八哥，竟然会说话！

　　白皓瞅了瞅右手，中指还保持竖起的模样，灰八哥所说的‘鸟语’多半是指这个友好手势。

　　“周礼是你的主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那么重要，他只想再确认一遍。

　　然而，灰八哥缩着脖颈，低头抖着腿上箍着的细铁链，装作没听见。

　　这时，赵冬海也回过神。

　　他的双眸闪过了一抹精光，上前跨出一步，又恍若无意般横移侧身，以半边肩膀挡住了白皓的视线。

　　再笑着开口。

　　“道友，这只贼鸟是老夫故人之物，前段时间这位故人外出，就将它寄养在百兽阁。你也知道，八哥这种扁毛畜生最喜学人口舌、胡说八道，切莫放在心上。”

　　理由，合情合理。

　　柜台前的那两个散修，互视一眼，耸肩回头，继续挑选各自中意的灵宠。

　　一只修为低微、仅相当炼气二层的八哥灵宠，长相又不怎么讨喜，他们根本不感兴趣。学舌是八哥的‘天赋’，要是换一种妖兽灵禽，或许属于珍奇异种，才值得众人争抢。

　　白皓眼不瞎。

　　显而易见，这位赵掌柜不会卖灰八哥，也不想自己与它近距离接触。

　　在人家的地头上，即便心中再好奇，也得借坡下驴。

　　于是，他抱拳笑道。

　　“赵掌柜，刚才店内嘈杂，可能是听岔了。我到别处瞧瞧，有需要的话，再向您请教。”

　　说罢，他利落转身。

　　当离远几步，白皓的眼角余光瞥见，那只缩着脖颈、几乎将脑袋藏于蓬松翎羽的灰八哥，悄摸摸歪着脑袋，瞅着他离去的方向，鸟瞳似有闪烁。

　　赵东海刚回过头，灰八哥马上收起了小动作，蔫里吧唧，根本不理会对方的拍打铁笼。

　　反倒——

　　关在两旁铁笼的一只嗅灵鼠、两条灰岩蛇仓皇窜起，一边吱吱嘶嘶叫唤，一边沿着笼边游走，表现得非常惧怕。百兽谷弟子擅长驯兽，其过程想必不怎么友善，才让它们畏惧如魔。

　　随后，赵东海从储物袋取出一块黑布，盖住了灰八哥的铁笼，并打出一道匿形法术。

　　铁笼，当即消失。

　　这一排小铁笼，因此出现了显眼的空缺。

　　赵东海轻拍古册，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返回柜台。他未曾察觉，嗅灵鼠的铁笼轻晃一下，边角的铁条外多出了半截灰白色的尖嘴，但又转瞬消失。

　　谁也没发现。

　　包括提前离开的白皓。

　　灰八哥的小插曲，并没影响到白皓的兴致。

　　难得出来见见世面，不一次看个够，岂不吃亏。

　　百兽谷擅长御兽，百兽阁是他们对外售卖的门面，店里的妖兽灵宠五花八门，另外出售灵兽囊、兽丸、捕兽夹、困兽笼等物，服务面面俱到，自然引得顾客盈门。

　　考虑周到，是一方面。

　　为免除后顾之忧，百兽谷还附送驭兽的技法和认主符玉。

　　有了这两样东西，买下妖兽灵宠的修士能做到轻松掌控。

　　白皓亲眼看到。

　　一位身着红裳的俏丽女修买了一只闪电貂幼宠，当她滴血到符玉，一道玄奥符纹凭空出现，没入闪电貂的躯体。

　　那只闪电貂一改先前的萎靡，不仅上蹿下跳，还亲昵地爬上女修的香肩，用小脑袋拱她的粉嫩耳垂，惹得娇笑阵阵。

　　女修满意付钱。

　　一只黄品下阶灵宠，就这样以一百颗下品交易成功。

　　除了这个。

　　白皓还看到。

　　一个炼气五层的蓝衫散修，看上了探路用途的黄玲鸟，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掏出四十五颗下品灵石成交。

　　比起俏丽女修，这单交易耗时颇长，经手的小伙计没有丝毫不耐烦，还主动赠出一瓶灵谷丸。

　　蓝衫散修欣喜离去。

　　临出门，他还一直跟同伴说，等自己攒上一些灵石，就再来百兽阁买一只灵兽囊存放黄玲鸟。

　　类似的交易，还有不少。

　　“难怪百兽阁生意兴隆！”

　　白皓暗暗赞叹。

　　若非他囊中羞涩，肯定也凑凑热闹，买一只强悍灵宠防身。

　　店里种类繁多的灵宠中，最令白皓感兴趣的是碧火兽。这种灵宠不仅能口喷烈焰，还生得皮糙肉厚，很适合在前冲锋陷阵。

　　“啧啧，一千颗下品灵石，我得攒到什么时候……”白皓啧啧低叹，想赚灵石的心思愈发迫切。

　　不知不觉中，暮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