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疏云也不理他,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却觉得那三颗药丸下肚后,暖流散发周身,颇为舒适,真炁也恢复不少。此外别无异样。
她睁开眼睛,泪水犹未干,一对秋波望着石宗柏,满是疑惑之色。
石宗柏笑了一下,解开她的哑穴和麻穴,说道:“我不是坏人吧。”
燕疏云有许多疑惑想问石宗柏,刚要张嘴,石宗柏却道:
“你现在重伤未愈,有什么话等身体好些再问。”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石宗柏知是那张姓店伴的浑家来了,便对那妇人道:
“张大嫂,你这两天就住在燕姑娘房内,好好照看她,若有什么事不好办,到隔壁找我”。
那张大嫂道:“大爷客气了,我娘家姓潘,别人都叫我潘大姐,大爷和姑娘也这么叫就成。”
石宗柏答应了,转头对燕疏云拱拳道:
“燕姑娘,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让潘大姐找我,我先走了。”
说毕,转身,头也不回便走了出去。
燕疏云见他这般斩截爽利,毫无骚扰之意,倒也有些愕然。心想莫非自己受了重伤,容颜变得憔悴怕人,他才如此?
这潘大姐转头笑着对燕疏云道:
“你这师兄可真是个好人,有你这样闭月羞花的师妹,若换了个把持不定的,你受了伤,他便叫一间房,自己来照顾你,哪还管什么女子名节,别人又能说什么?”
燕疏云脸色又是一红,转过头去。
这潘大姐也确实手脚麻利,又分外殷勤,把燕疏云侍候得妥帖周到。
燕疏云本以为石宗柏虽然救她,纵没别的坏心思,但多半会把那玄鲤甚至烜刀拿走,却不料石宗柏把她的包裹原封不动放在她的房间里。
说来也怪,自从燕疏云吐血受伤后,那玄鲤对她体内真炁的禁止却反而似解除了。
加上石宗柏给她服用的疗伤药确实颇具灵效,她的内力在第二天就恢复了三四成。
她既能运转体内真炁,便自己运炁疗伤,伤势恢复得更快。
到了第三天,虽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恢复了五成内力,已可自如行动了。
石宗柏给了那张大嫂二两银子做报酬,便让她回去了。
这日午初时分,两人在客堂用过了午饭,燕疏云道:
“石兄,我们出去走走吧。”
石宗柏见她对自己的称呼也亲近了些,心中颇喜,想着自己的计划离成功近了几分。
见燕疏云身子比前几天好了许多,答应道:“好”。
他们出了客栈,这日是阴天,凉风习习,天气还不算太热。
往西走了五十多步,就看见忠义祠的匾额。燕疏云好奇道:“这忠义祠不知道供奉的是谁?”
石宗柏摇摇头。燕疏云道:“咱们进去瞧瞧。”
说着便走了进去,石宗柏随后跟入。
进了祠堂大厅,见供奉着十多个牌位,最中间的牌位写着:“右丞相少保信国公谥忠烈文公”。
两人再看左壁上的文字,却是说南宋末常州在知州姚訔、通判陈火召率领下,以二万义军抗击二十万元军围困。坚持近半年,文天祥率军救援不敌,最后常州合城壮烈殉难。
末尾交代祠堂乃是正德皇帝批准修建,供奉的都是抗元英烈之牌位。
两人静穆地看了一会儿,见不断有人进来凭吊,便又出了祠堂。燕疏云道:
“石大哥,我有一些疑惑,想请教。城里人多,咱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石宗柏见她对自己这般温柔说话,心中如饮醇醪,暖洋洋,晕乎乎,竭力镇定心情道:
“常州繁华,这闹市中心不消说,便是郊区山谷,也有人游览。要么找个茶楼雅间,或者还清静些。”
燕疏云一听茶楼,想起张思仁来,脸上微微变色,忙摇摇头。
石宗柏看了一下四周,低声道:“咱们上这祠堂顶如何。”
燕疏云皱眉道:“不妥,那对祠堂内供奉的忠烈不敬。”
石宗柏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街前西右厢东侧,忠义祠正前方道:
“那边当中有一座庙,这里看不见,到那顶上去,可没人打扰。”
燕疏云好奇问道“那是什么庙?”
“这庙叫什么劳什子的烈帝庙,我先前来城里,看这名字气派,道是什么大人物。进去一看,向人一打听才知道一个是什么隋朝陈司徒的庙。”石宗柏说到这里,卖了关子,停顿了一下。
他见燕疏云眼中疑惑之色更浓,继续道:
“据说这陈司徒的后母生病,他就割自己大腿肉,死后又使阴箭作祟杀仇人,被南唐昏君封成烈帝。本朝太祖厌恶此人,废了这厮的封号,结果一些愚民又在这里供了起来。”
燕疏云点头:
“嗯,我听师父说过,洪武爷最恶什么割肉疗母,郭巨埋儿之类的骇俗诡行,说是打着孝行的招牌,灭绝伦理,有伤风化。
“国初有一个叫什么江伯儿的人为了祈祷母亲病好,竟杀了自己三岁儿子。太祖听闻后大怒,把这人痛打一百棍,发配海南岛去了。他厌恶这陈司徒,倒也不奇。”
她一边说着,仰头看了看这前边。
见近处、远处都有高耸楼宇屋檐,似是酒楼之类,那庙想必夹在当中。
从周围望去,确实看不见。两人从西右厢东侧的一条小巷走到前边。
走了将近五十多步,再左转往东,见北侧确是一个大酒楼,门面甚为豪奢阔气,门前招牌还挂着。只是不知为何这酒楼内空空荡荡,大门紧锁,似已经闲置了一长段时间。
小巷南边一堵围墙,其内就是什么烈帝庙了。
小巷内暂无人过,两人纵身一跃上墙,见那个烈帝庙的院子里也只有一个扫地的老汉。又一纵身,便跃到了庙檐上。
燕疏云身体刚复,轻功施展出来,还有窒碍,踏上屋檐之时,脚下略重,发出轻轻喀的一声。
那在庙前扫地的老汉,听到声音,狐疑抬头。在他那个位置,却又见不到什么。以为是野猫之类,便又低头扫地。
天上笼罩阴云,屋檐不太热。时时有风吹过,还算凉爽。
两人坐下。燕疏云道:“石大哥,多谢你救命之恩。”
石宗柏摇手,剑眉一轩:“那不算什么,九里山上你放过我没杀,我也算欠你一条命,这回救你是应该的。”
燕疏云又问:“那日为何你就在那山里,正好撞上我被那三人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