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翼目光望向黑魆魆的远方,良久不说话,似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四周寂静,只听得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和秋虫的鸣叫。
过了半晌,何大翼才叹了口气:
“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多说啦,总之三把烜刀就出自这种诸暨的狮猘山斗子岩。
“这套烜刀阵是俺兄弟得仙人传授,专能克制内力高手,原本叫什么白猴刀。可你师叔又说不是猴子的猴。我也整不明白,反正听起来像白猴。虽然武林里也有猴拳之类,但我就不喜欢,让兄弟换个名字。
“兄弟说,这套刀阵遇上内力高手,施战出来,光焰耀目,声势盛大,那就叫烜刀吧。”
“嘿嘿,我叫你们苦练这烜刀阵法,你们一定不以为意,觉得中看不中用,你们哪里知道妙处?”
说着又瞪着冯天贾:“天贾,你来说说看。”
冯天贾摸摸脑袋:
“师傅,弟子这个确实不明白,烜刀阵用的刀法,弟子练得也熟,只是这妙处却着实难以体会。
“招数繁多且怪异,舞起来花团锦簇,却又破绽颇多,若只是给人观赏,倒也使得,若说能克制内力高手,实在匪夷所思。”
何大翼哼哼了两声:
“你们也算练了十多年内力了,自然知道真炁可灌注于兵刃器械,乃至衣服草木之中,内力高强者,草木皆可化为利刃,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性命,”
施澄若有所思,何大翼却仍是不明所以,疑惑道:
“这弟子自然知道,但这和烜刀有啥关系,内力不如对手,就算把真炁灌注兵刃之中,也还是拼不过啊。”
何大翼摇摇头,用手指着冯天贾,叹气道:
“蠢材啊,蠢材,你知道把自己真炁灌注兵刃中,若是你的兵刃可以引调外界之真炁,甚至可以导引对手之真炁,对手真炁越强,导引之力就越强,那又如何?”
冯天贾一惊,难以置信道:
“这……,世间难道真有这般神奇的招式阵法。”
何大翼冷然道:
“你们拜师以来,从未遇过内家高手,那也就自然无从见识烜刀阵之奥妙了”
冯天贾听了,怔住了,半响做不得声。良久才闷声问道:
“师父,您老人家为何从未向弟子们讲解过这烜刀阵的妙用?却到了此时才……”
何大翼哼了一声,截住他的话头;
“你真是不晓事,咱们这烜刀门如今少说也有几百号人,若是给众弟子讲解,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几时,武林中便都知道这奥秘。
“若有厉害的对头,潜藏内力,只用厉害的招式。又或者不等结成阵势,就各个击破,就凭你们这群不成器的弟子怎抵挡得住。不说其他,就说眼前这恶女娃,若非她不知我门中奥秘,又岂会自投罗网?”
施澄却突然道:
“想必烜刀阵,需持有三柄烜刀,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何大翼点点头,道:
“确实如此,用普通钢刀,并非无用,却也只能发挥阵法两三层威力。若用本门三柄烜刀,那威力……”
他又捋捋乱胡,显然对这阵法的威力甚是满意,接着脸上挂出神秘的笑容,又摸摸了自己酒糟鼻,道:
“你们多半还不知道,若是在这诸暨斗子岩,尤其是龙潭附近施展这烜刀阵,呵呵呵。”
他笑了起来,似是抑制不住的得意。施澄似乎明白了什么,默不作声。
冯天贾又摸摸脑袋,问道:
“这却是为何?”
何大翼却如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嘴里喃喃道:
“‘澄潭龙不见,嘘气成风云。’嘿嘿,当年那厮这般厉害,我和你们师母,再加上烟澄三人,使出这烜刀阵,还不是……”。
施澄微微冷笑,冯天贾却是一头雾水,问道:
“师父,您老人家说的是什么?那厮是哪个?什么严辰又是谁?您当年莫非来过这诸暨的斗子岩?”
他还有一句没问“师父既然曾经来过这里,为何又要装作不熟悉路径?”
何大翼回过神来,挥了挥手:
“都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了。”
他顿了顿,似乎看出冯天贾的疑惑,便又道:
“为师当年还在这附近住过好几个月哩。呵呵呵,装作不熟悉路径,是怕那女娃起疑,若是她探听得当年之事,吓得逃之夭夭,再要找她可就不容易了。又或者她在别处暗地袭击咱们烜刀门,那可不容易对付。”
冯天贾拍了身侧的石头:
“难道张秀才真和那姑娘是一伙的?”
何大翼哼了一声:
“你这小子,也真够糊涂,姓张的那厮难道会是好人?不说客店里的情形,如此黑夜,那厮在前引路,操驭奔马,却如白昼一般,若非内力高强,目力惊人,焉能如此?
“那厮既是住在诸暨,那恶女娃也在这里,两人多半早就相识。为师早就防了这一手,也不怕那厮通风报信。
“你们道为师是个粗人,却不知为师粗中有细,这番算计,你们可曾料到?”
说毕哈哈大笑,却又停了笑声,扭头朝四周扫视,似是怕有人藏身于侧,窥伺听到。
冯天贾虽然仍旧一肚子疑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时却听施澄冷冷地问道:
“师父,您念的‘澄潭龙不见,嘘气成风云’,这可是至人歌的第二句?说的是那谢无炊?”
何大翼脸色为之一变,冷哼道“休得提那厮。”
施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似是还想说什么,终于忍住不说。
冯天贾满肚子纳闷,心想师父这一番话说得藏头遮尾,让人听得不明不白,这烜刀阵来历究竟如何?烜刀本名又是什么?白喉刀,或是百犼刀?
何大象既是师父的亲兄弟,又是内力第一高手,又为何二十年里与师父全无往来,师父之前也全不提起。
那谢无炊又怎么和“澄潭龙不见”扯上关系的,和师父、师叔当年又如何下结恩怨?
又为何烜刀阵在斗子岩龙潭附近能发挥最大威力?
听师父的意思,谢无炊当年曾经和师父他们在这龙潭附近约斗过,为何过了二十多年,偏偏又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指名要在这里约斗?
难道那少女居然是谢无炊的女儿?
而师妹听她语气,又似知道颇多内情。他脑袋都有些炸了,摇摇头。心知便是再问师父,他多半也不会回答。于是默默坐在那里,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