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
帝乙三十年。
商王帝乙病危,随召太师闻仲、丞相商容、王叔比干、上大夫梅伯、赵启等人,及长子微子启,次子微子衍以及太子子辛至卧榻前。
帝乙看了一眼三个儿子,嘱咐道:
“自成汤以来,至寡人已历二十九代君王。其间虽有盛衰,江山始终坚如磐石。”
“寡人虽以仁治四方,德服天下,但命数终有尽时。”
说到这里,帝乙将玺印拿出,绶与子辛,缓缓说道:
“若举大商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万国争衡,尔等不如子辛;仁德治世,守成之君,子辛不如尔等。”
“但如今吾成汤已岌岌可危,需行快刀斩乱麻之势,以雷霆手段破开危机。”
“故,寡人决定传位于子辛。”
一旁的微子启与微子衍虽然无心帝位,但听到帝乙此话,亦是心中不服:
“君父,想吾成汤疆域万里,万国臣服,又有八百诸侯。”
“其中东伯侯姜楚恒镇守东夷,南伯侯鄂崇禹扼守南欧诸国,西伯侯姬昌拒守犬戎,北伯侯崇侯虎威震鬼方。”
“加上君父广施仁德,何来岌岌可危之说?”
子辛听到两位兄长的话,亦是拱手躬身道:
“孩儿年幼,恐不能任大事——”
帝乙挥手制止了子辛的话,淡淡说道:
“汝之才能,胜他二人百倍,足当大任。”
“倘若外事不决,可问太师;内事不决,可问国师。”
“恨国师不在此,不得面嘱之也。”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微子启与微子衍,厉声道:
“寡人死后,汝等好生辅助子辛,宗族之中若有敢生异心者,众共诛之。”
“骨肉为逆者,不得入成汤祖坟。”
微子启与微子衍张了张嘴,点头领命。
“子辛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帝乙的面色更添几分苍白,就连他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无力起来。
众人知道帝乙败亡将至,显然还有一些话对子辛说。
纷纷拜退。
等到诸人退去,帝乙将子辛召到榻前,淡淡说道:
“接下来的话,你且听好。”
“我们殷商之中虽有八百诸侯,但分据各地。”
“这些人看似表面上臣服,暗地里却另有想法,一旦他们叛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动他们。”
“四大诸侯之中,你唯一要提防的乃是西伯侯姬昌,此人乃是吾大商最大的心腹之患。”
子辛的目光之中满是疑惑,那西伯侯不是贤德之人吗?
为何君父要我提防此人?
帝乙看着子辛的神情,沉声说道:
“那姬昌道貌岸然,表面上忠臣无比,实则内心奸诈,暗中交好权臣,精炼兵甲。”
“你那两位兄长目光浅薄,胸无大略,生性又懦弱。”
“根本不知道我殷商已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自武丁以来,我大商国力日渐衰弱,反观诸侯群起纷争,愈发难以驾驭。”
“昔年,先王文丁在位之时,周侯季历(姬昌之父)伐戎有功,先王忌惮,先嘉其功而杀之,大商与西岐关系恶化。”
“先王崩后,东夷再次叛乱。”
“寡人为了不至于腹背受敌,就将你的姑姑太姒不得已嫁给姬昌,安抚西岐人心。”
“此乃大商之耻。”
“子辛,你且记住,不能一击必杀,不要妄动西岐,否则——”
噗——
帝乙的话还未说尽,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君父!”
子辛顿时大惊失色,眼看着帝乙气若游丝仿佛即将归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金光破空而至,落在帝乙榻前,化作一道身影。
子辛顿时大骇,看着来人一袭赤袍,赤袍上以金线绣着九只三足金乌。
满头青丝被一根树枝簪住,双眉如剑一般直入鬓角,双眸如烈日一般闪烁着光芒。
“国师——”
帝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来人伸出干枯的手掌。
宁仙伸手抓住帝乙的手,一道仙灵之气注入帝乙的体内。
帝乙原本油尽灯枯的身体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再度变得红光满面。
“君父!”
子辛见状喜极而泣。
“君上命数已定,贫道只能拖延片刻。”
宁仙淡淡地说道。
“多谢国师!”
帝乙缓缓起身朝着宁仙拜谢,宁仙侧过身去,不敢受他一拜。
此时的帝乙虽然命不久矣,但依旧是人间帝王,人族共主的存在。
哪怕他作为大商国师,亦不敢受此一拜。
帝乙见状,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黯然。
刚才若是宁仙受了他一拜,两人自然结下因果,倘若他日大商有灭亡之机,宁仙就不得不出手相助。
随即,他看了一眼子辛,计上心来。
“子辛,你过来!”
子辛不知道帝乙所谋,只是见他红光满面,心中欢喜不已。
朝前走了几步,来到帝乙身前。
“跪下!”
帝乙沉声喝道。
此时他中气十足,完全不似将死之人。
子辛不知其意,但还是乖乖跪下。
“国师。”
“寡人欲让子辛拜你为亚父,可否?”
帝乙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带着最后的决然。
“可!”
宁仙看着帝乙坚定的眼神,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字。
“君父,我——”
子辛看着眼前比他还年轻的宁仙,心中并不情愿。
谁愿意平白多一个爹。
“孽子!”
帝乙沉声喝道。
他想方设法与宁仙缠上因果,没有想到子辛竟然还不愿?
“你想要我死不瞑目吗?”
看着帝乙怒目而视,子辛强忍着心中的不服,低头朝着宁仙磕头,口中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
“仲父!”
宁仙微微颔首,没有在意子辛是否真心实意。
帝乙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他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君父——”
子辛顿时大惊,高声呼喊。
随着帝乙崩殂,宁仙的身影消失在王宫之中。
龙德殿穹顶,宁仙负手而立,眺望长空明月。
眼神之中一抹愁绪挥之不去。
他原本是一只玄鸟,无意中被人追杀,落在一个名曰简狄的女人身上,躲过一劫。
但也同时与简狄结下因果。
后来,简狄诞下一子,曰:契!
这个契,就是大商的祖先。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