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殿众女仙降伏了冰巨人王石敢当,随后使几条大链将他绑缚在早前用于捣药的一处大坑中,石敢当心中不满,口里一直嘟囔不休,仙子们也不以为意。
药园中遍处都是肉芝,仙子们十分嫌弃,遂放了火去焚烧,肉芝传出吱吱声响,一个个被烧成了黑炭。女仙们搀扶霜娥进入泥丸殿,在冰灵圣母神像前发现一颗硕大瑛草,圣母手举净瓶倒下绿水,瑛草发出沙沙声响。
“瑛姑!瑛姑!”众仙子齐声呼喊了起来,几个泥丸殿做事的女仙痛哭流涕、伤心不已,原来这株瑛草就是瑛姑所化,玄清殿陷落时,她不愿被擒就变化出原形留在了冰灵圣母像旁。
霜娥轻抚淡绿色叶片颤抖不已,口中喃喃道:“瑛姑,我等来搭救师父了,你这样子若是叫师尊见了,怎么不伤心落泪?”
吴忧与腓腓见她们姐妹情深,心底深有感触,吴笑掩了嘴轻声问道:“爸爸,那一棵仙草就是————”吴忧听了微微点头,随后示意她不要插话了。
泥丸殿几个女仙引霜娥先去药房敷治伤口,药房虽也破损的厉害,但地窖内一些丹药仍有药性,霜娥肩头被包扎一通留在药房暂歇,其余仙子都去了冰灵圣母像旁。
不一会,数百仙子齐齐聚在泥丸殿内,盘腿唱道:“玄清玄清,姐妹齐心,师徒一体,修我大道。哀哀吾姐,证道而灭,戚戚吾妹,再无倚靠。瑛姑瑛姑,长留我心,姐妹姐妹,颂我节操!”
玄清殿姐妹为了瑛姑齐声颂唱,音调凄美气势却雄浑,惹得腓腓也禁不住流下泪水。霜娥躺在药房歇息,听到这祭奠的歌声强支着走出来唱道:“瑛姑瑛姑,长留我心,姐妹姐妹,颂我节操!”
姐妹们唱罢,泥丸殿内仅霜娥的声音在回荡,许多仙子到了动情处,都禁不住掩面而泣。
吴笑也红了眼叹道:“爸爸,她们好可怜啊。”
吴忧轻抚女儿肩头,面色沉重道:“是啊,这个世界总是以强欺弱,从来就没有公道可言,那些神仙权贵可以胡作非为不受惩罚,而百姓们就像蚂蚁一样任他们欺骗、蹂躏!爸爸要做的就是永远结束不公!”
此时冰灵圣母手中净瓶忽然发出明亮光华,众仙子都惊呼一声,只见净瓶中冉冉落下一滴琼水打在瑛草叶片之上,殿内传来个熟悉的声音道:“玄清玄清,姐妹齐心,师徒一体,修我大道。”
“瑛姑!瑛姑!是瑛姑!”众仙子抬眼望去,见瑛草散出光华后渐渐变成了瑛姑,大家都是喜出望外,泥丸殿行事的几个仙子扑上去抱住瑛姑,真是喜极而泣。
霜娥倚个杖嗵嗵地走到瑛姑面前,声泪俱下。瑛姑露出温柔笑脸,伸出玉手按在她肩头施法,只见灵光渐去,霜娥伤势恢复如初,她正待要开口,瑛姑先说道:“师尊传意念给我,一切我已知晓,我们快去搭救师父吧。”
霜娥点点头说道:“师尊嘱咐我带雪娥去观星台,我不知师尊这是何意?”
瑛姑想了想道:“师尊这样安排自有她的道理,你与我这就启程去观星台吧。”两位仙子叮嘱其他姐妹留在泥丸殿值守,随后飞身去往西北方向。
观星台在玄清殿西北部永夜之地,沿途都是倚靠冰凝珠照明,吴忧这边有朱雀相随,神火耀耀远去数里,路途倒是看得十分清楚。
不久到了一处山崖,见这里壁立万仞,峰势险峻,过去便是无尽黑界。在山崖最高处矗立一座高塔,此地遍处被蓝色冰晶覆盖,没有半点灵气,望去十分诡异。
吴忧看着新奇,指向山崖外无尽黑界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连朱雀的神光也照不进去?”
霜娥看了看回道:“那里就是奥域了,玄清殿上下除了师尊外,怕是没有谁进去过,也不知道里边是怎样一番景象?”
瑛姑听了插嘴道:“你忘了雪娥师姐么?她就曾痴大胆进去了一回,师父表面斥责她,私底下却夸赞她胆大勇敢,聪颖机敏,最适合继承衣钵了。”
“她还能继承本殿衣钵?她为了封神不惜背离师门,早前师父被天庭封禁时她在哪里?此次我去青女峰请她来搭救师父,她坚拒不去,逼得我用师父的雪凝珠才将她捉来。”
“你有师尊的雪凝珠?”瑛姑惊愕道:“雪娥性情倔强,你用雪凝珠捉她反容易将她激怒,霜娥妹妹你行事急躁,恐怕会误了大事!”
“我只带她来观星台见师尊,”霜娥凝色道:“她若执迷不悔,那就再没有姐妹情义,我拼尽全力也要清理师门!”说罢她就向观星台飞去。
瑛姑听了这话心中不悦,她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也飞了上去。
吴忧、吴笑与腓腓到顶处一看,只觉得眼前景象叹为观止。借由朱雀火光映照之下,只见数百座圆形穹顶高塔叠叠磊磊,数条宽大廊桥顺着崖边连接成线,在高塔圆心处坐落着一处莲形冰台,冰台上空熠熠生辉的便是观星镜了。
瑛姑刚落在莲形冰台,就见霜娥急冲冲扑向冰阶左边一座石像,瑛姑看一眼石像不禁长叹一声,原来那石像竟是霜娥的相好,玄清殿唯一的男弟子元朗所化。
玄清殿历来不收男弟子,冰灵圣母曾经去往凡界,见一名叫元朗的少年为护卫家中姐妹勇斗山贼,终于不支倒地,冰灵圣母心中不忍救下了他,被他诚心感动收为徒弟,因考虑到种种不便,就将他外放去西北方看守观星台。
元朗自入了玄清殿,向来是兢兢业业,一次霜娥来观星台取星象图,便与元朗陷入情网,冰灵圣母得知后大发雷霆,强令他们斩断情丝,霜娥只得与元朗断了恋情,今日在观星台见到他惨状,怎不叫她伤心?
瑛姑见霜娥拥着石像垂泪,她素来心善,不好多说些什么。她转首看向冰阶右边,那里又有几座观星台从事弟子所化的石像,石像形态各异,但都惊恐非常,瑛姑心底郁结,连忙转过脸去。
霜娥拥着石像哭了一阵,见吴忧三个也来到了冰台边,她擦拭几下泪水后取出雪凝珠,轻轻一点灵珠,青女便嗵地落了下来。
瑛姑一见她就呼道:“雪娥!”青女满面惊讶道:“瑛姑,你也脱身了?”瑛姑点点头道:“霜娥妹妹费尽辛苦救出了门中数百个弟子,随后便来到了观星台。”
青女与霜娥双目相视,抽出剑就要拼斗,瑛姑连忙上去劝阻,霜娥骂道:“瑛姑,你先让开,她这个玄清门中的败类,师尊是看错她了!”
青女见到吴忧站在冰台阶下,开口说道:“吴忧,你不记得欠我的情分了么?还不快来助我!”吴忧闻言硬了头上前,抽出魂火剑一击就斩断了霜娥左手霜剑。
瑛姑见状担忧吴忧伤害到霜娥,当即抽出剑来挡住魂火剑。
吴忧转向青女道:“我是个外来客,本来不该多管闲事,不过冰灵圣母既然是你的师父,救她出来也应该是徒弟的本分。当然,如果你这师父做的不怎样,那又另当别论了。”
霜娥听了这话愈加愤恨:“你尽可问问她自己,师尊向来待她如何?她在门中弟子中排行第二,可师父却最是疼爱她,不仅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还欲将衣钵相托,立她做下一任门主。雪娥,你自己说说!是也不是?”
青女(雪娥)淡淡回道:“师尊是待我不薄,可她率领玄清殿弟子悖逆天庭,诛灭无数天兵天将,在天界犯下大罪,玄清殿落到今日这步田地,需怨师尊自大挑战天庭,与我有何干系?”
瑛姑几乎不信此话是从雪娥口中所出,于是怔怔问道:“雪娥,你不愿意搭救师尊么?”
青女冷冷笑道:“我受玉帝敕封冬壁正神,掌管三界风雪,怎么会随便触犯天条?霜娥、瑛姑,你二位休要激怒我,否则我拿了你们去天庭问罪!”
瑛姑听了几欲落泪,嘴角抽搐道:“雪娥,你为何变得这样无情!当初我们姐妹一起修真,一同云游四方,你难道尽都忘了么?”
霜娥提剑指向青女,骂道:“瑛姑,跟这无情无义之徒说什么情义!她早已忘了师尊与我们姐妹,一心只想为天庭效力,也就是今日了,就在这观星台将她正法!”
她三位在观星台吵闹,吴笑在一旁无聊的紧,她拾阶而上细细打量观星镜,见镜面上恒河星沙浩如烟海,吴笑看了一圈,悄悄地飞身上去抚摸平镜,空中传来一声金钟轰鸣,观星镜忽然现出极亮光华。
吴笑被震得滑下冰阶,腓腓赶上前将她接住,吴忧连忙问道:“她怎样了?”腓腓看了看摇首道:“无碍,只是被吓着了。”吴忧听了挤出一丝苦笑。
霜娥、瑛姑、青女被金钟鸣声惊住,一会轰鸣声愈来愈大,观星镜忽然在冰台上照出冰灵圣母幻象。吴忧细看去,原来她是个中年女子,但气质高雅,眉目之间甚为和善。
只听得冰灵圣母开口说道:“霜娥、瑛姑,你们俩辛苦了,玄清殿若能脱困,你二位功劳甚大。”她随后转向青女道:“雪娥,你我师徒终于又重逢了!”
青女见到师尊幻象,心中愧疚不敢仰视,只听得冰灵圣母道:“你仰起头来呢,为师我有许多话想与你说说。”青女闻听此话便抬起头来。
冰灵圣母沉静道:“我被九天玄女封禁一事与你有关,为师从未怪罪过你,也怨我忧心你们担惊受怕,未将实情通告门中弟子。前次你来问我时,为师避而不谈,终于惹下大祸,以致玄清殿遭受灭顶之灾,说起来,王母正是趁此契机才幌骗了你们。”
瑛姑与霜娥听了此话极是震惊,瑛姑面色煞白,颤声问道:“雪娥,你当真与天庭勾连出卖了玄清殿?”
青女听后一言不发,霜娥嘲讽道:“若不是如此,她哪会被封冬壁正神?她被妖言迷惑,早将同门忘到脑后,不过是用玄清殿来换取自己的功名罢了!”
青女犹豫半晌,张口问道:“师父在上,弟子有事请教。”
冰灵圣母微微顿首道:“你说吧。”
青女鼓足勇气问道:“师父,若是玄清殿清白,当日王母与九天玄女一同指责你背弃天庭时候,你为何不据理力争?我亲见天庭下诏讨伐玄清殿,难道玉帝也会做诡?玉帝是无上天尊,道法本相,难道不是师父触犯天条才引来的大祸?”
她这三问便如针扎一般刺耳,瑛姑与霜娥听了目中都露出怒火,冰灵圣母摆了摆手,缓缓讲道:“我知你定会有此一问,当年我应西王母之邀破混沌、立清澈,开辟三十二重天界,后来西王母更名王母,天帝更名玉帝创立天庭。王母当初允诺我一重天界,我去讨要时却吃了她的冷灰,为师不堪受辱,就在凌霄宝殿当堂索要,因此才激怒了玉帝、王母,他俩寻衅欺压,定要剪除玄清殿上下,所以才有了后来玄清殿搬迁至冰地狱一事。”
青女想了一想,又问道:“师父既然是开辟天界的肱骨上仙,为何别的上仙都得封大位,只师父被赶出了天庭?师父这话有些说不通。”
冰灵圣母叹道:“你这丫头见识还浅,当年一起开辟天界的仙师,后来被天庭剿灭者不计其数。我说一事与你听,你可听说过修罗王破天大战天帝故事?修罗一族为天庭打下近半基业,后来全族均被贬去须弥海。你说玉帝是道法本相,说此话怕是要羞煞他吧。”
见青女默然不响,冰灵圣母凄然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个才是天庭的道理,为师意气用事,以致连累了你们,如今被封禁在沉棺也是自得其所,哎!”
霜娥与瑛姑听得心中悲凉无比,瑛姑向冰灵圣母行礼道:“师尊,这些事你为何不早说?玉帝欺人太甚,天界须不是他一家的,我等去大罗天向各位仙祖申冤,或去西天向佛祖申冤,玉帝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冰灵圣母苦笑道:“瑛姑,有修罗族的教训在眼前,天界还有谁会主持公道?为师的思来想去,只要你们姐妹脱出生天也就罢了,万不可来沉棺处救我,切记切记!”
霜娥与瑛姑听了怦然落泪,口中直呼:“师父,我姐妹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救出您来!”青女见师尊一心为门中弟子,置自身于不顾,心中愈加惭愧。
冰灵圣母此时凝色道:“本门弟子,依我法令,绝不可来沉棺救我!”随后喃喃唱道:“玄清玄清,姐妹齐心,师徒一体,修我大道。哀哀吾姐,证道而灭,戚戚吾妹,再无倚靠。姐妹同道,长留我心,姐妹姐妹,颂我节操!”
冰灵圣母歌声低沉悠扬,在观星台久久回荡不歇,观星镜失去光华,圣母幻象瞬即消失,霜娥与瑛姑已哭得泪雨滂沱,青女也为之触动,悄悄地擦拭泪水。
正此时从天际落下个百丈高铜人,吴忧先瞧见,连忙大呼道:“快闪开!快闪开!”铜人手持精铁巨锤猛地砸下,冰台传出轰隆巨响坍塌坠落,观星镜破碎成片散落四处。
吴忧在铜人落下时就划出玄门将女儿与腓腓传去了泥丸殿,朱雀见铜人行为激烈,飞身上去将他撞倒,随着一阵隆隆震响,又有数座圆顶高塔破裂坍塌,砖石摔得遍地都是。
铜人爬起身来挥锤不断击打,朱雀左右闪避,挥爪在他身上留下深深伤痕。铜人张口吐出浓浆,浆液落地嗤嗤冒出白烟,朱雀是神火之精,浓浆不能伤它分毫,只见它连连喷吐火焰,不久烧化了铜人双腿。
冰台坍塌后,霜娥、瑛姑与青女落入一处暗道,原来这条秘道是通往万经阁的,霜娥眼见铜人挥锤砸烂了元朗石像,恨不能立刻去与他厮杀,瑛姑连忙上前将她拦住。
青女面色恢复平静,眨眼间化作一缕清雪消失。霜娥怒道:“瑛姑,都是你在这里搅事,看雪娥乘机逃走了!”瑛姑叹道:“她既然不想留下,凭你如何拦得住她。她若不想走,你还能将她赶出去么?”
青女在空中现出身来,看朱雀正与铜人激斗,她便捏个法诀,不一会狂风大作,冰雪倾泻如瀑布,铜人被冻成一团冰晶,朱雀见了长鸣一声,轰地自铜人头颅穿过,只见青烟泛起,铜人砰地裂成数节。
霜娥、瑛姑上前一看,见铜人背面有四字真言“王母敕令”,霜娥恨恨道:“原来又是这老妖婆使的手脚,玄清殿被她倾覆了还不罢休,还把几个看守留了这许多年,真是可恨!”
青女看见铜人身后真言,心头便将信将疑,许久未发一语。吴忧牵挂女儿,连忙赶去了泥丸殿。
瑛姑、霜娥、青女一路从暗道走向万经阁,瑛姑抬头一看欣喜不已:“还好,万经阁未受多少损坏!”
霜娥想起以前来万经阁阅读时的景象也是心绪澎湃,万经阁是玄清殿藏书的所在,号称是天下经典尽聚于此,昔年王母、玉帝都曾来借阅,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幽静沉寂。
过了万经阁就到了玄清宫,霜娥激动道:“瑛姑,师父沉棺处就要到了。”瑛姑欣喜着点点头。她三位拾阶而上,忽见一个女仙持枪挡在前面,霜娥与瑛姑定睛一看,异口同声道:“铁娥!是你!”
女仙转过身来,口中冷冷说道:“霜娥、瑛姑、雪娥,我已在这里等你们多时了。”原来她正是玄清殿的大徒弟铁娥。
青女这才明白师尊冰灵圣母为何反复叮嘱不许来沉棺处救她,原来她早知铁娥守候在玄清宫前。霜娥惊讶道:“大师姐,你知不知道师尊被封禁在里边?”
铁娥手持长枪转过一圈,大声喝道:“冰灵圣母悖逆天庭,触犯天规天条,现被封禁于沉棺之内,敕令永不翻身!谁再敢向前一步,我手中长枪就将她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