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狂生不惧鬼神,不怕妖邪,可像陆谨这样见着妖怪第一反应是问人家“婚配”问题的,当真是第一个。
“若奴家还未婚配,公子可是要娶奴家?”
陆谨哈哈一笑,“如果姑娘愿意的话。”
“公子不怕奴家要了你的性命?”说着,少女露出藏在身后的尾巴。
说实话,那尾巴毛茸茸的,看着很可爱,让人很想上去摸一摸,根本不可怕。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少女掩嘴笑了,笑得很好听,听得陆谨一副很迷醉的样子。
“公子果然很有趣。”
“我这人除了有趣这点,也没有其他什么优点了,若是姑娘喜欢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那少女又掩嘴而笑,虽面容始终被一层迷雾遮住,想来必是一番如花美眷。
可惜不能尽赏。
“公子可知自己身在何处?”
“当然知道,这县府大牢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龌龊不堪。”
陆谨一边估摸着这位少女的目的,一边想办法脱身,虽然嘴上花花,但陆谨心里十分清楚,若这位少女便是那杀了张生元生的凶手,今儿自己肯定难逃一死。
“那公子可知这县的青天大老爷打算让你担下那杀人的罪名?”
“这...”陆谨早先通过那审问自己的衙役就猜到了,只是在这少女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聪明,便迟疑道,“我与那青天大老爷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加害于我?”
“此事只能去问那位青天大老爷自己了,奴家哪里得知呢。”
看来这事是真的,这姑娘身为狐妖,一身本事去偷听县令的私密会话也不是多么难得的事。
只不过,我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她为何如此帮我?
陆谨不禁生疑。
“想必那青天大老爷与我之间有什么误会。”
那少女笑得更开心了,银铃般的声音颇具迷魂之效,若非陆谨定力够强,当下就要被迷惑了。
“公子,若你今日不从这里出去,一场危及家人的牢狱之灾便不可避。”
“冒昧一问,姑娘此前可曾认识我?”
闻言,那少女竟又笑了起来。
“公子太有趣了。”
“承姑娘一笑。”
哪里好笑?
陆谨一阵无语,这姑娘怕不是有些不正常。
“我与公子的确有宿缘,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陆谨疑惑道,“为何我没有一点印象?”
“公子若有印象那才真是怪事了。”
陆谨了然。
“姑娘说的可是上辈子的事?”
那少女又笑了起来。
“公子为何有此念想?”
“传奇里不都这么写得么。”
“咯咯咯。”那少女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呀,公子如此有趣,奴家都舍不得放公子走了呢。”
“那自是好事。”陆谨洒然笑道,“姑娘未嫁,小生未娶,何如拜天地君亲,成鸳鸯之好?”
“那可不成。”少女掩嘴娇笑,“奴家还不能成亲呢。”
“哦?”陆谨眉毛轻扬,“这是为何?”
“唔…”少女有些扭捏,又笑道,“此事不能多言,反正奴家还不能成亲就是了。”
“那姑娘可以成亲之时,小生再提此事?”
“公子当真想与奴家成亲?”
“天地可鉴。”
然而少女闻言却轻叹,“那公子可有的等了。”
“无妨。”陆谨气态怡然。
“可若公子等不及先娶了妻又如何?”
“小生一生只娶一人,说等姑娘,自然不会娶了别人。”
“哎呀,你,你这个人。”
也许是陆谨的错觉,总感觉那少女害羞了。
“总之…那件事先放一边,奴家带你离开这里。”
“且慢。”陆谨阻止了那少女,“若我从此处离开,岂不是不打自招?”
“公子认为不离开便是清白的?”
“自然。”陆谨一副书生的狂傲之色,其实心里很清楚这素未谋面的县令老爷定不会放过自己,如此诈那少女只是想要知道更多罢了。
“既然公子如此坚定,奴家便随了公子的心意吧。”
“姑娘要嫁与小生?”
那少女抬手一道白光点了陆谨的额头,陆谨顿时觉得浑身没了力气,整个人像个面团栽倒在地。
“公子,说好了要等的,现在可不是时候呢。”
那少女笑嘻嘻,可陆谨觉得她这是生气了。
“如此也好,小生自不会离开这牢狱自污蔑清白,用强绝了诸多麻烦。”陆谨一副很赞赏的表情,全然不在乎自己此刻完全不能动这个事实,“姑娘好计策。”
“可是奴家打算扔下公子自行离开呢。”
“姑娘好计策。”
认怂都认得那么不是风度,陆谨又逗乐了那少女。
“也罢,便是不看在曾经的交情,公子这样有趣的人,奴家也不忍心看着公子遭那无妄之罪。”
言毕,陆谨突然像是喝了一斤白酒般头晕目眩,迷糊间见到一绿云如瀑,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白衣女子如天上谪仙一般向自己走来。
“好美。”
陆谨由衷赞叹,可那眩晕感却更加重了。
“贫道已经知道官家此行的目的,只是那南城作祟的邪祟功力非同小可,又与各路妖邪关系密切,仅凭贫道一人尚不能应付。”
“张真人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张师向那高悬的道祖画像行了一个弟子礼后起身坐于堂下,曲指一招,一杯清茶径自飞向他的手中,一旁的县尉暗暗称奇。
“贫道下山之时,周师兄曾言,此处有一灵狐,功力深不可测,且性温良,若能得之相助,定能斩那南城邪祟。”
“灵狐?”县尉有些迟疑道,“可是妖怪?”
“是,也不是。”
“张真人此话如何说得?”
张师单手拖着茶杯,轻抿一口,悠然道,“官家有所不知。凡天地万物,皆有灵,生有九窍者皆可修道求真,寻那成仙之路。修正道者,便是山禽野兽,草木菏泽,皆是我辈中人,那些走了邪道的,便是身为人,也是妖邪,与禽兽无异。”
“原来如此。”县尉似懂非懂,“依张真人之言,那灵狐乃是那修正道者?”
“正是。”张师点头,“若论辈分,贫道也要唤一声师叔的。”
县尉当即肃然起敬。
“张真人可知那灵狐真人身在何处?”
“贫道下山之时,周师兄赐予贫道一件法器,凭此物应当能找到那灵狐。”
“那便劳烦张真人引荐了。”
然而张师却摇头,“此事官家不宜出面,那灵狐素是不喜生人,若非同道之人,定是见不到的。”
“那当如何?”
“此事官家若不嫌弃,贫道一力为之。”
县尉当即拱手拜谢,“某多谢张真人大义!”
“官家言重了,斩妖除魔,驱邪避恶乃是我辈应尽的义务。”
县牢里,胡县老爷面上看不出喜怒,可一旁的门吏衙役都两股战战,大气不敢出一声。
“审得如何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胡县老爷才开口问了个让那两个衙役如坠冰窟的问题。
“大人,那屠夫已经招了,的确是他与那姓陆的书生合谋害了那两个书生。”
这会儿屠夫还昏着,根本就不知道那衙役已经将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了。
“哦?”胡县老爷随意瞥了眼伤痕累累的屠夫,淡漠道,“可是屈打成招?”
“大人明鉴,绝无此事!”
“明日升堂。”
说罢,胡县老爷不再理会,转身离去。
明日升堂,今日必须要把口供搞出来,必须要想办法把那逃了的陆生抓回来。
“怎么办?”
那审屠夫的衙役完全没了主意,此刻全指望那审陆谨的衙役想办法解决。
“你还敢问我怎么办?”想起这厮突然袭击自己,那衙役便怒火中烧,一脚将他踹翻,“吃屎的玩意!”
那审屠夫的衙役被打了也只是默默的承受着,甚至不敢看那审陆谨的衙役一眼。
“跑了的那个我想办法,今晚你必须从这厮那里搞到口供!”那审陆谨的衙役逼近那审屠夫的衙役,狠声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是,我一定拿到口供!”
“哼!”
那审陆谨的衙役一甩手,转身离开了这县牢。
那吃是的玩儿意绝无可能突然袭击自己,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有妖邪作祟。
有了这样的判断,那审陆谨的衙役立刻换了身便捷的衣服,直奔南城而去。
“姑娘,我绝对不跑,能解开我身上的法术了吗?”
那又一次被迷雾遮住脸庞的少女端着一碗清水笑嘻嘻的向陆谨走来,“公子怎么知道那是奴家的法术呢?”
“若非法术,难道是妖术?”
少女笑得更开心了。
“若是妖术,公子觉得奴家会解开吗?”
“我与姑娘有婚约之誓,姑娘没道理现在杀我。”
“谁与你有婚约之誓,公子真是不知羞呢。”
陆谨哈哈笑道,“羞是何物?”
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放下那碗清水后坐于陆谨身旁。
“公子,奴家名姓与解开法术,做何选择?”
“自然是姑娘芳名。”陆谨洒然笑道,“我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好久没有躺下好好休息了,多谢姑娘法术之助。”
“公子当真是有趣得很。”
那少女复又起身而去,抬手一招,那晚清水掠至少女素手之中。
“若公子喝下这碗里的东西,奴家便将那法术也一并解开,如何?”
“不好。”陆谨摇头。“姑娘不妨先告诉我你的芳名,之后再讨论那碗的问题。”
“公子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呢。”少女也不恼,端着那碗清水又走了几步,以陆谨有限的视野可以得见,那少女莲步款款,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
“奴家本名稚禾,安庆涂氏一脉。”
“稚禾?”陆谨眼睛一亮,“好名字!”
“多谢公子赞誉,奴家很受用呢。”
说罢,稚禾又嘻嘻笑了起来。
“相识却未相知,小生本名谨,琅邪陆氏一脉,字文景。”
“奴家知道的。”
陆谨哈哈一笑掩饰了自己的尴尬,随即转移话题道,“不知直呼姑娘芳名可否?”
“公子何须问奴家呢?”稚禾笑道,“不过作为交换,奴家便唤公子文景了。”
“好。”
这买卖划算!
“稚禾,你那碗里的是什么?”
“此物...”
“崂山上清宫张令元谒见涂师叔。”
一声音仿佛来自天外,直达稚禾耳中,竟然是那崂山的道士。
“哎,真是不巧,奴家有些事处理呢。”
说罢,稚禾化作一道白虹消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