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庭院,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树上挂的七彩灯笼,被风吹得吱扭吱扭的不断晃动。
赵玉真扭头看了一眼温仁天。
发现他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
显然是惊吓过度,还未回过神来。
并无大碍。
反倒是身穿彩袍,躺在地上的那人,似乎伤的不轻。
赵玉真立刻向前,将人扶了起来。
那人头颅低垂下去,花白的头发,扎成了无数根细长的小辫子,挡在她的脸前。
借着月光,依稀还是能够看清,那是一张煞白的,满是皱纹的老妇人的脸庞。
脸上用彩墨画着条状形图案。
“神婆。”赵玉真一眼识破妇人的身份。
上古时期,人们畏惧天灾地劫,生老病死。
因此苦思超脱万丈红尘之道。
历经无数先贤智慧,终于发展出了修仙之道。
因为法门不同,分为多个流派。
兵法墨,儒释道,等主流之外,还有众多旁门杂家。
其中神婆,乃是三姑六婆中,六婆中的一位,又称师婆。
也是旁门杂家中的一种。
赵玉真将食指中指搭在神婆手腕上,只觉脉搏微弱。
立刻取出一颗元炁丹,塞到神婆嘴里,又用法术帮她将药效化开。
苍白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只是人依旧没有醒过来。
“怎么样了?”直到这时,温伯才匆匆赶来。
看着地上的温仁天,故意高声喊道:“老爷!你怎么样?”
声音高亢,在黑夜之中刺耳异常。
温仁天被声音惊的一颤,目光瞬间灵动起来。
匆匆起身,慌乱的看向四周。
见那浓雾已经消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目光停在赵玉真身上,道:“温伯,这位是?”
温伯立刻上前,将双方的身份介绍一遍。
温仁天听后,一脸惊诧。
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赵玉真。
只觉眼前的小道士,目若朗星,惹人喜爱。
没想到小小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本事。
目光敬佩,拱手谢道:“小道长法力高强,多谢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赵玉真素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随意的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却见温仁天,忽然又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继续说道:“我还有一小侄女,受人所害,中了巫蛊,还请小道长能够出手相救。”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目光之中并无多少光彩。
这些天,他悄悄找了不少以前施过恩惠的,有大神通之人。
每一个看上一眼之后,都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赵玉真年轻轻,虽然刚刚展示了一番非凡的法术,但具体怎么样,又有谁能知道?
现在,完全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带我前去看看。”
赵玉真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并不生气。
温仁天一听,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立刻转身向着房间里走去。
随着房门打开,一股恶臭味立刻扑面传来。
赵玉真微微皱眉皱眉,用手轻轻扇动。
来到床前,伸手把床帘掀开。
心中一颤,险些叫出声来。
床上之人,哪里有一丝女孩的样子。
面色苍白如雪、满脸皱纹。
满头白发脱落的到处都是,头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根。
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
“小道长,怎么样?”温任天站在一旁扫了一眼,吓得差点三魂不见了七魄,惊声道:“怎么会这样?昨天,昨天头发还是黑的。”
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爬到分家家主的地位。
十天前,听说宗家老太爷最喜爱的小孙女要来此游玩。
本想好好招待一番,等她回去跟老太爷面前美言两句,能够自己调出这山窝窝。
可谁曾想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现在宗家的人还不知道。
若是消息流了出去,不要说分家家主的地位了,就是这条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赵玉真并未回答,皱着眉头,使用观望之术,看向温琳。
人皆有五窍气孔,因此头上会有一抹淡蓝色的灵光。
身体衰弱,灵光就会暗淡。
身体强壮,便会血气灌顶,头顶的灵光便会凝聚不散。
温琳头上灵光,分散难聚,光芒黯淡。
恐怕,今天撑不过今晚。
“拿个生鸡蛋和空碗来。”赵玉真神色凝重,忽然说道。
温仁天一听,立刻差人去取,很快便将东西拿来。
赵玉真转身拿过,将鸡蛋在温琳眉心处轻轻滚了三滚。
随后在碗沿上轻轻一磕,打在碗中。
本应该流出的正常蛋液,现在竟然变得像是鲜血一样红。
同时,碗中弥漫出一股十分腥臭的味道。
赵玉真神情愈发严肃。
一般的蛊虫,鸡蛋液会呈黑色。
毒性越大,鸡蛋液颜色越鲜艳。
如今这个鸡蛋液红的像血,恐怕蛊虫已经被炼化成了圆满之境。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赵玉真不敢轻易尝试,对付不同的蛊虫,需要用不同的方法。
若是方法错了,不仅无法将蛊虫驱除,甚至可能会导致蛊虫直接将宿主杀死。
思考一番,起身从桌子上拿一个茶碗,又将腰间的葫芦解下来,转动瓶口的开关,往里面倒了一点水。
左手捏了一个三山诀,将茶碗顶起,右手沾了些水,向着东西南北四面撒去。
一边撒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群星列宿,照我身形,金光速现,邪不侵傍……”
一直将四个方向全都撒完后,赵玉真已经满头大汗。
顾不得休息,又将温琳从床上扶起,将碗中剩余的水,全部喂她喝下。
整个仪式,这才算完。
赵玉真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感觉全身说不出的疲惫。
刚刚使用的,是道家的镇邪之术。
可以暂时困住温琳体内蛊虫,让它三天之内,不再吸食血肉。
只是这一法术极其消耗精、气、神之力。
以他炼炁九层的境界,使用起来还是太过勉强。
一直休息了片刻,才感觉好了一些。
轻声道:“去煮碗莲子桂花粥来,越快越好。”
温仁天一直守在旁边,听后立刻连连点头。
他之前请来的那些人,都是看上一眼就匆匆离开。
反倒是一开始并没抱希望的赵玉真,在不断施展手段。
心知之前看错了这个小道士。
顿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一听之后,也不问缘由,立刻亲自去办。
偌大的卧房之中,顷刻间,便剩下赵玉真和温琳二人。
一片寂静。
赵玉真感觉屋中烦闷,缓缓来到门口,坐在台阶上。
神色依旧凝重。
虽然说大道同源,天下流派虽多,也不过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不懂如何炼制蛊虫,但道家一定会有办法解除巫蛊。
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要是能知道这是什么蛊虫就好了。”赵玉真心中暗道。
抬头看着夜空,月光朦胧、星光暗淡。
忽然,一道灵光在大脑中闪过,猛地想起了什么。
急忙在怀中一顿翻找。
拿出一个小册子。
这是当时在山洞里,从李元身上搜出来的。
上面记载了一些炼蛊之法。
或许能从上面找到一些线索。
赵玉真低下头去,一页页的认真翻看。
时而思索,时而点头。
忽然,目光停留在了一页上面,一双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上面记载一种名为“金瓢虫蛊”的蛊虫。
需要取十只刚出生的黄色瓢虫,封闭在一个罐子中,用百毒和精血连喂百日。
之后埋于地下。
等到三个月后,打开罐子,能活下来的,便是蛊。
这种蛊虫,吸收了大地之力,全身呈金色。
远远看去,如同用黄金打造的瓢虫。
所以被称为金瓢虫蛊。
能够贯穿五脏,环凿六腑,使人血脉不通行,精髓不凝注,形老神衰,皮皱发落。
症状和温琳现在的样子,极为相像。
再加上之前楚凌云说过,那乞丐打开盒子,飞出的是一只金色瓢虫。
几乎可以确定同一种蛊虫。
接下来他只需要对症下药,自然有了解蛊之法。
赵玉真嘴角含笑。
笑着笑着,神色忽然又冷了下来。
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断闪动。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温家九小姐,中了金瓢虫蛊。
自己偶然从李元手中,得到了这本记载了练蛊术的手册。
很多蛊虫炼制方法都已经残缺不全。
偏偏金瓢虫蛊这一页,完整无缺,记载的十分详细。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他本以为,事情是重新回到青阳镇开始。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在第一次进入到青阳镇,就已经掉入了他人设的局中。
“倒是有些有趣。”赵玉真心中思索,眼中却没有任何畏惧。
“粥来了,粥来了。”半个时辰后,温任天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脸上被浓烟熏得乌黑一片。。
手中用托盘拖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莲子粥,交到赵玉真面前。
目光中满是希冀。
赵玉真一把将粥端过来,轻轻吹了吹,几大口便喝了个精光。
他刚刚消耗了精、气、神之力。
而桂花莲子皆由补气益神的功效。
身体顿感好了许多。
“怎么样?”温仁天心中虽然着急,但还是一直等到赵玉真吃完,才悄声询问,“小道长,我这侄女,可有救了?”
“没有。”赵玉真忽然认真道。
“唉。”温仁天听后一怔,长叹一声,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一直过了片刻,才轻声道:“辛苦小道长了,这或许就是我那小侄女的命吧。”
俨然一副心痛无比的样子。
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既然一定要有人担责,那就眼前的小道士。
只有他是最后一个和温琳接触的人。
万一出了什么事,就将所有事情推倒赵玉真身上。
说他修为不行,耽误了温琳的救治。
这样一来,自己虽然也有责任,但也罪不至死。
赵玉真不知道温仁天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楚凌云离开的方向,目光深沉。
算算时间,不管有没有解决掉那些飞虫,他现在都应该回来了。
现在还没回来,难道遇到了什么事情?
心中正在念叨,忽然听见黑暗之中,有衣袂之声响起。
下一刻,一个黑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庭院之中。
正是楚凌天。
“怎么样,小道士你可有什么驱蛊之法?”刚一看到赵玉真,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有。”赵玉真遗憾的摇摇头。
“唉!”楚凌云低叹一声,神色复杂,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又悲又愤。
赵玉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切。
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楚凌云和温家一定有着非常特殊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