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不去见你的爷爷吗?”
“包括你的堂妹还有叔叔。”
“他们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然会很开心的。”
一尘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名为独孤越的青年道人本性不坏,自己既然从他口中撬得了自己所需要知道的真相。
所以按照约定,他随后便毫不吝啬地,将崀山地界以及大同书院的所有见闻都如实相告了。
只是,单从独孤越知道真相后的表情来看,似乎他并不好受。
而令一尘有些诧异的是,他对于寻亲的欲望却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烈。
“不用了。”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更重要的事情?
一尘感觉自己的疑惑更甚了,他倘若不信,大可以让自己带他去寻亲。
可如今张口要走,是怎么回事呢?
“你若是不信,我甚至还可带你去见你的爷爷。”
一尘再度出声,希望借机打消独孤越的疑虑,可他却还是摇头。
“我需要先去讨个说法!”
言毕,他竟直接化作流光飞逝而去。
四周很快便寂静了下来,徒留一尘一个人在风中感到有些凌乱。
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有信呢?
正常来说,自己将所有的见闻说的合情合理,他应该没有怀疑的理由。
至于他所说的说法。
难道是!
蓦然之间,一尘再度想起了独孤越的身份:圣元教大护法吕玄青收养的义子。
如此说来,吕玄青岂不就是当年郭奉儒自述中的那个外域道人,也是害得郭奉儒苦守十余年,并违背了二十岁约定的那道存在!
所以独孤越才会有如此的作态。
他定然是想着找自己的义父对质去了!
一尘突然感觉自己悟到了一切,但不知为何,他反而对独孤越的前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担忧,这并非源于他天生对东域修士存在敌意,而是他觉得:
一道可以将他人十余年的光阴作为儿戏般的存在,真的会是一个什么善类吗?
世人皆苦啊!
但愿他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吧!
否则,郭奉儒若是泉下有知,怕也会发出一阵夜里的悲哭!
他原先还以为,能带独孤越这个亲孙子,却让阎王老鬼开心一下,兴许还能够唤醒他体内的几分人性,但万万没有想到,独孤越竟然走的这么干脆,搞得自己连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唉,算了,还是回归眼前之事吧!
生地的真相自己已然得知,但暂时却找不到什么解法,可这一次行动,却无意间得知了四师兄被控制心神这样的糟心事。
不行!
自己一定要尽快将四师兄解救出来,倘再让他在其中多待一刻,便让他的手上又多沾染了几分罪孽,这实在是自己不愿看到,却也是日后的四师兄难以直面的事情。
既然如此的话,老族长一事也就不能拖了,时间紧迫,哪怕是硬着头皮为其驱邪,他也要试上一试。
唰!
捋顺了一切头绪的一尘,直接化作黑影向着鬼道的腹地奔袭而去。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而在前行路上,一尘不由又想起自己命运的多舛,想起了六师姐,五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如今,命运的大锤,竟然又抡在了四师兄的身上。
可恶!
可恶啊!
当年超脱物外,自得其乐的谧境七异修,除了大师兄外,竟几乎不曾落得一个好下场!
甚至连同师傅也!
唉。
一阵长长的叹息萦绕心头,一尘终于了然了世间诸般事的辛酸还有无奈,只是个中艰苦,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如此心绪之下,他终于是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当日那座被暴走的阎王老鬼所炸毁的洞窟附近。
幸运的是,一尘竟然在临近的另外一座洞窟觅得了他的踪迹。
而更幸运的是,阎王老鬼的精神状态似乎看起来还不错。
一尘潜在地底,只敢生出灵识去窥探,同时用力地摒住了呼吸,等待着阎王老鬼的开口。
这也算是投鼠忌器的一种策略。
倘若阎王老鬼的精神状态如当日未曾暴走前一般,定然会选择出声,并语气和缓。
可若是他暴走状态未消,保不齐在察觉到自己的气息后,便直接会怒目圆瞪,然后发出猛烈的攻击。
在一种极为忐忑的情绪包裹下,一尘紧盯着阎王老鬼的变化。
“又是你!”
“出来吧!”
呼!
一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缓了一大口气,如此的一波三折,他总算是扛过来了,而今,应该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噗!
随着一声轻响,一尘顺势钻出地面。
驱使他明目张胆来到此处的,其实还有一重考量,那便是在自己上次为阎王老鬼驱邪的时候,不管他事后如何暴走,那些巨量的青书之力被他吸收,却也是板上钉钉之事。
所以,出于一种对于自己青书之力的自信,他敢笃定,一旦阎王老鬼神智调整了过来,定然不至于如先前一般,轻易被诡异所蚕食。
“老先生,在下有礼了。”
为了表明态度,一尘再度对着老族长行了一礼。
“坐吧!”
坐!
虽然老族长一开口便再度惊扰了一尘的心境,但他艺高人胆大,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在老族长的身旁坐了下去。
“你找我,还是为了先前你说的驱除诡异?”
老族长和声问道。
兴许是曾经作为一方大儒的他,如当日的书院院长一样,理清了当年往事之中的一些症结,一尘看的出来,老族长此番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面对质问,一尘当即点头,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摇了摇了头。
“主要是为了驱除诡异。”
“但其实,还为了另外一件事情。”
“另外一件事情?”
老族长不由疑声道。
“是的,但在我开口的同时,不知老先生能否允许我”
剩下的话一尘没有再说,他相信老族长随便就能猜到那是什么。
老族长听罢,遂紧盯着一尘的面容看了一阵,心头一阵腹议。
眼前这个唐国人看似平平无奇,但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极为讲究,而且,单是当年之事,他的那道非凡的心性便可见一斑。
更重要的是,上次我还没怎么注意,如今看来,他的身上竟然自带了一道圣人之气!
难道,他竟会是书圣的后来者!
一念至此,在经历了暴走杀人这样的劫难之后,身心有所蜕变的老族长,一些小心思也逐渐萌发起来。
“好吧,老规矩。”
既得了应允,一尘不由面色一喜,一边使出自己的超凡之体,一边将那另外一件事情抛了出来。
然后,他一张口,便又将老族长给惊住了。
“你说什么!”
“你竟然见到了老夫的孙子!”
一尘点头,遂不紧不慢地将自己先前的经历叙述了一通,这算是出于一种对被自己杀死的郭奉儒的缅怀,但更多的,却仿佛是出自一种同病相怜。
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很悲苦,从太华山的一众师兄师姐,再到现在的老族长一家,自眼前之人伊始,郭奉儒,连同去讨说法的独孤越,这样的苦,甚至顺着血脉流传了下去。
唉。
唯有得道超脱,才能摆脱一切吗?
不觉之间,道种世界之中,一尘象征本我的那道金色巨人,同样有些疑惑地向着天穹望去。
那里,隐隐凝结着一道印记。
传言,唯有抵御住那道入圣印的存在,方才可真正入圣,但一旦选择入圣,却意味着要彻底放下自己的情爱。
这一天,似乎就快要近了。
一尘不禁发出呢喃,但得知亲孙儿一事的老族长,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却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可知,老夫为何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