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不禁问出了这个疑惑,直到那一批不像人的怪物们,降落在了东伯侯侯府的上空之后,终于是有有心人渐渐地回过了味来。
他!
他难道是那位于侯府大殿之上为母复仇的神武侯?
那个始终不曾被杀死的灾星?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不是传言在帝都天牢被禁锢致死了吗?
一道道疑惑与议论声,在整座城池飞快地流传,并最终为修有秘术的诛邪大军所一一捕捉,当听到这些非议时,他们无不蹙起了眉头,甚至涌现了一道杀人立威,为神子正名的想法。
开玩笑?
灾星?
西方世界被灰雾笼罩了无尽岁月,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位能够举旗诛邪的存在,这样的降世神子,你现在跟我说是灾星?
试问灾从何来?
难得非得见到诡异消灭世间生灵之后,再于临死之际说上一句:
看,他就是引发世界灭亡的灾星?
这不是扯犊子吗?
若不是神子嘱咐我们为表仁义之师,切不可招惹是非,我等还非等一个个抓来,然后撕烂他的嘴巴。
众人如此心念道。
而在他们之中,触动最大的,莫过于外貌长得像是一个人族少女一般的大巫女,她修得了能够窥探人心的秘术,所以知晓到的东西,无疑比其他人还要更多。
她突然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尤其是当知晓:
那个男人当年曾差点被自己的父亲杀死,直到不久前回归,通过直面疯王,斩杀仇人于大殿,才实现为母复仇的故事时,她更是感觉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
那种感觉远远超出了所谓的同病相怜,而是她从来不料:
原来这才是他所经历的一切!
原来他的父亲竟比之自己的父亲还要绝情!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竟仍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还同样通过创造奇迹的方式,成为了统御他们这帮西方生灵的神子!
命运竟会显得如此的悲惨?
而又显得如此的奇特?
......
侯府之内,随着一尘一步一步地踏入大殿,两侧分列的文官武将,无不陷入了长久的骇然之中,始终难以挣脱。
这位本该在天牢中被禁锢致死的存在,竟然回来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当年的天子故意蒙蔽了世人?
还是说,他通过金蚕脱壳之术摆脱了杀局,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死?
可如今群雄割据,天下危矣,他这个时候归来又到底是想干些什么?
尤其是,听说他还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了数以千计的奇特生物,难道,他竟是因为当年的余恨未消,欲要扫平整座东伯侯府不成?
这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就在文官百官无不目光闪烁,却因为大殿上的这个男人所发出的强大气息,身体忍不住地欲要匍匐下去的时候,一尘终于站定了。
他开始用自己的一双冷淡的眸子,望向了那位铁王座上的疯王。
本想第一时间说些什么的他,却一下子从他那位父亲的眼中,窥得了他在自己离开之后,尤其是当听说帝都的侯府血祸之后,所做出的种种疯狂举动。
他举义,并发动早已呈现混乱局面多年的滁州共同出兵。
他每每于大战中身先士卒,甚至身负重伤,也绝不后撤一步。
即便是后来的伐唐联军,在内外勾结之下陷入崩解,幽州却也如扬州一般,始终坚守在了伐唐的第一线。
直到后来实在是知道事不可为,并无意间知晓了,自己那位本该被禁锢致死的儿子还活着的消息之后,他才率领幽州军开始了真正地败退。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东西,使得本该冷眼相向的一尘,一度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
浪子回头?
还是说,杀妻屠子的父亲,开始了自己的痛改前非?
但彼时已经成为半仙的他,心却仿佛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温热了。
“孩子!”
“孩子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疯王醉酒的面容上,显出一副极度难以置信的表情。
许久之后,终于自万分激动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的他,开始颤抖着从铁王座上起身,因为酒喝的太多,又或是眼中再也装不下太多的东西,甚至一度跌倒在了地上。
但他终究还是奔到了一尘的近前,并一把欲要抱住他,只是却被其闪开了。
彼时,在那道越是靠近,便越发强大的气息笼罩下,疯王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开始真正地打量起,这个在某一瞬间竟然显露了仙人之气的男人。
孩子,不对,现在的他,为何竟显得这般的超然物外?
难道,他竟然成仙了不成?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升起一瞬,包括疯王在内的众人,随即便无比骇然地感受到:
一道如同真正仙气,或者说近乎神明一般,寻常人只能膜拜而不敢指染的气息,从那个男人的身上轰然爆发而出。
哗啦啦!
除却像是被有意照顾的疯王之外,分列的文武百官,竟一下子感觉到了身上如负万钧之力,只能极为沉重地跪倒在了地上,而就在他们也如疯王,生出了一道面对神明的臆想时。
一尘再度动了,他一步一步地,朝着上方的那道铁王座踏了上去。
彼时,四周静谧无声,跪倒在地的众人,更是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大殿之内所剩下的,似乎只有一道清脆的脚步声在回荡不止。
难道,这道近乎神明一般的存在,竟然想要挤下自己的父亲,继任铁王座不成?
可这样一个招呼也不打,先前更是丝毫不把东伯侯放在眼里。
这,难道不是篡位?
所以,其实这才是他率领近千奇特生物,包围侯府的理由?
众人忍不住地生出猜忌,可他们却仿佛只敢想,和只能想。
殿下善打嘴炮的文官不敢出声讥讽,实力傍身的武官,也同样不敢拔刀言战,兴许是先前那道气息太过于古怪,以至于他们的身体,完全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最终,一尘在铁王座前站定了。
就在因为他先前的举动,一度有些神情恍惚的疯王,也同样以为自己的孩子将坐上自己的宝座的时候,他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抚摸。
准确地说,像是一种面对铁王座的奇怪的瞻仰仪式。
难道!
在思忖了那么一瞬之后,疯王的头脑如有花火闪过,他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他竟然是在祭奠!
祭奠他曾经为自己的生母,供奉于铁王座上的灵位!
头脑怔怔的疯王,不觉再度回想起自己的孩子,当日那番彻底唤醒自己的大吼。
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
“妖邪之体!”
“疯王!”
“好好看看,这便是妖邪之体诞生的孩子!”
“他也会痛,他也会喊,他也是个人!”
“凭什么!”
“凭什么妖邪之体只能是她,而不能是你!”
“就因为你位高权重?”
“就因为你高高在上?”
“就因为你是个男人?”
“这是他娘的什么狗屁道理!”
“我告诉你!”
“就算天下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我知道!她临死前的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
“既然无人愿意为她立下灵位,那我便来立!”
“既然无人愿意为她正名,那我便来做这件事情!”
“记住!”
“你的铁王座上,将一辈子缠着她的冤魂!”
对于一尘而言,即便他的心再也不能如以前那般温热,但做出眼前之事的冲动,却仿佛是铭刻在了他的骨中。
他更是深觉:
即便是自己真正有得道成仙的那天,却也永远地无法彻底忘却那样的两个女人。
一个带给了他生命。
而另一位,为他引来了光明。
许久之后,他渐渐从淡淡的哀伤中醒悟过来。
再度被仙人之力裹挟的他,眸间像是突然闪过了一道厉色。
他没有如众人所料那般,坐上自己父亲的铁王座,而是转过身来,以一种真正的帝王姿态面向殿下被他强行镇压的众人,并放声道:
“昔日本神子作为神胚降世,却被尔等无知之辈视为灾星。”
“如今天地崩裂,灰雾上岸,诡异大军屯兵于陆海交接之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大唐更是不日将亡,岌岌可危。”
“所以即便是曾经遭受过世人的诋毁,但我却始终不改救世的初心。”
“而这,便是本神子降临幽州的真正目的!”
“举旗诛邪!”
“捍卫正道!”
“为人间重现光明!”
“这将会是本神子的正名之战!”
“也将是一场生存与死亡之间的决战!”
“最终,无畏者将赢得胜利,惧死者将被历史遗忘。”
“在这里,本神子想问你们一句。”
“尔等谁愿与我赴死?”
话毕,一股如要搅动九天的古老气息,直接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