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兄弟,你去了这么久,面色又如此苍白,莫不是偷偷溜去那荤苑之中,然后被榨干了?”
雅苑之中,一尘才刚刚回来,可他面对范醒的这份打趣,唯有无言。
回想起刚刚那恐怖的一幕,比起遇到那女猫灵,他甚至觉得还不如被人榨干,如此还能够有一条活路。
“罢了,我看你也是第一次来这相思苑,应该也完事了。”
“本还欲要介绍外头的那位美姬姑娘,与你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可惜,可惜啊!”
“那我们不如便一道离开?至于这听曲的钱,我已经付了。”
“真是让范大哥破费了,但我还有点事情,就不能陪大哥一道出门了。”
“有点事情?”
“莫非这白兄弟还想要梅开二度不成?”范醒正疑惑间,竟骇然地见到,一个女婢突然飘然而至,随即对着自己口中的那个白兄弟说道:
“这位公子,韩大家有请。”
韩大家!那可是相思苑中的老牌花魁!这白兄弟不是初出茅庐,一次也没有来过此处吗?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范醒本来的疑惑眼眸猛然瞪大。
我难道竟又看走眼了!
此人,莫非是一个老嫖客!
面对来人的殷切和范醒的惊叹眼神,如今被杀机环伺的他,只得无奈应承,又跟范醒道了声歉,便跟着去了。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那韩大家是谁,但是相比于如今这出门必死的局面,似乎没有比这更糟的事了,所以能赖上一段时间,自然也是正中他的下怀。
“韩大家是谁?”,眼瞅着那婢女将自己越带越偏,甚至连空气中都泛滥着一股阴森意味。为了打破僵局,一尘只得出声问道。
“你连韩大家都不知道?”
“她可是当年最红的花魁,虽然如今退居幕后,却依旧被人奉为大家。”
“这个,我是第一次来,所以不太熟。”
可他才刚出声,便被那婢女白了一眼,那不信的神情像是完全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很少与人亲近的韩大家居然都托人唤你过去,你说你第一次来?我信你个鬼!
面对尴尬,一尘很快就不再说话了,这年头,做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实在是太难了。
未久,终于是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内,目光所及,尽是些木桥小径,荷花池塘。
婢女原路折回,一尘便独自向着小院的内室走去,才刚入内,便见到俩个花一般的女子在那里候着他,一道俏丽似出水芙蓉,一朵艳丽如怒绽牡丹。
“你来了,快坐”,其中的美妇开口道。
“我问你,这玉璧可是你自己的?”,一尘才刚坐下,那美妇便无比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眸,随即取出一块残玉来摆在桌上。
“这!”,一尘惊了,那玉不是被自己藏在灵空锦囊的最深处吗?怎么会!
“别想了,你这玉璧是我偷的。”那俏丽女子突然开口道,此时,她那天仙一般的容貌上,也因此显出一抹玩弄的意味来。
“女猫灵!”,一尘彻底懵逼了,那不是个女鬼吗?怎么又突然成了一个女人。
“先前玩弄你的就是我啊!怎么,很吃惊?”
“快说,不然我现在就吸干你的阳气!”
“好了,仙儿,别逗他了。”
“你告诉我,这玉璧你是怎么得来的。”
一尘自知面对那如有贤者修为傍身的女猫灵说不了慌,可想起木子兴的警告,却又感觉一旦说出,便将引来一场灾劫。于是只得愣在那里,满面纠结。
“别人给的”半响,他才憋住这样的几个字。
“谁给的,那人在哪!”美妇用更加紧张的眼神盯着他。
“死了。”
轰!一股无形的气力笼罩了三丈之内的区域,所有肉眼可见的物品,全然化作了齑粉一般的存在。
美妇的表情由愤概变得沉闷,最后只剩一道无比的黯然,而她喃喃发出的声音,却让一尘猛然一惊。
“我的孩子,终究还是死了吗?”
这!
这美妇竟然自称是李云天李大哥的母亲!一尘彻底地懵逼了。
前些日子才出现了一个他的弟弟,现在竟又凭空冒出来一个母亲,李大哥身上到底埋藏着什么身世!
我虽与他相处不久,可却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自称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啊!
尤其是,在一尘先天灵智的感应下,面前那美妇的真情流露,绝对不像是在演戏,而且如今人也已经死了,她若是有所图谋,根本就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
既然如此,索性便将这一切探个究竟。
“这玉璧不是我的,是结义大哥李云天的”,一尘再度开口说道。
“我受他所托,将这半块残壁带在身上,去替他见证一些东西。”
随即,一尘便将自己在器阁之事,以及遇见那妖道人一事简单地讲了一遍,但是独独隐去了木子兴的存在。因为,一尘害怕将他暴露出来,恐怕于侠士盟有大害。
“你是说,我的孩子死后竟然还被人炼成了尸奴!”,美妇哭声道。
“韩大家莫要再继续伤心了,幸得高人相助,我已将他火化了”,一尘本欲出声安慰,却不想那美妇心中的悲伤反而不断沉积,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孩子,娘真的不知道你还活着啊!”
“孩子,娘对不起你啊!”
“娘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让你离开了娘的身边,方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
如此的哭声,持续了许久,末时,那美妇才开始叙述起自己的故事。
那一年,身为狐族圣女的我,自西南面的万妖之国走出,为了度过狐族特有的心劫,取名韩佳人,并来到太悠国化作了一个女乐师。
因为擅长魅术,我很快便名动整个太悠,成为了花中之魁。
但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抵御住我魅术的男人,因缘际会,我最终沦陷并爱上了他,不但心劫未破,反而因此失了身子怀上了他的骨肉。
可是,他说自己是帝都人士,身上背负着许多东西,不能与外族人通婚。
我不愿意,也始终不相信,我们争吵,继而大闹。
他与我感情破裂了,独独留下了半面残璧,便回归了他的帝都。
而我则一个人返回了万妖之国,选择独自生下了那个孩子,可是,一个妖族长老却发现了他身藏金血,甚至是那枚玉璧的秘密。
他们说,那玉璧根本不是寻常玉璧,而是一块染了龙血的龙璧。
当今世上,可以佩戴龙璧的只有唐国太子。
所有人都惊住了,惊完之后却只剩下了害怕,他们害怕我的孩子会给妖国带来灾祸,想安排将他送走,我虽不愿,却也害怕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那时的我,作为一个母亲,本该直接叛离妖国独自抚养,可是我太自私了,我竟舍不得自己狐族圣女的身份。
所以,那孩子被人送往了帝都,秘密送到了那个男人手上。
我本以为他就算不会荣华富贵,也能在那个男人手中平安地度过一生。
可是,玄门之变后,他连带着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清除干净了。
而我的那个孩子,从此再也没有了下落。
自得到消息的那天起,我便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我恨自己,恨那个男人,恨那些夺他皇位的叛军,恨所有一切。
我彻底地舍弃了狐族圣女的身份,独自回到了这里,从此成了众人眼中不喜世事的韩大家。
终于,韩大家的声音渐止,可一尘听完却心绪久久未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北行路上随便认的一个大哥。
竟是先皇太子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