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拜别了店家,转而继续一个人在这洛河旁摸索起来。
他有秘术在身,是邪祟的天敌,自然无惧,可是在有些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他也不愿随意地暴露自己。
冥冥之中,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摸索了几刻钟后突然生出。
洛河的这帮水鬼,与龙渊底下的那帮暗河水鬼,是不是有着某种隐秘的牵连呢?
就在他思绪流转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动静。
“长出来了!”
“弑君者的头竟然又长出来了!”
喧闹声经久不衰,等他一尘飞至近前时,还是见到了那样骇人听闻的一幕:
一个中年男子,正手持一把老旧的朴刀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地上,他的头颅已然被整颗斩下落在了旁侧,但断颈之处,却并无多少血迹溢出,唯有一个新头正在缓缓生长。
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他的朴刀的刀口上分明染着一道红印。
换言之,这个男人,竟然是自残!
何其变态,又何其强大啊!
宗师境界的修行者有金刚不坏之身他是知道的,可如面前的这位一般,斩首如切瓜者,唯有真正的大宗师境界方可做到。
不过,堂堂大宗师在这里干嘛?难道是卖艺吗?
而且,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位这样的绝世高手呢?
一尘将疑惑投向了旁边惊叹连连的看客,从他们的口中,他得知了一件更为骇然的事情。
这位众人口中的弑君者,不是虚有其名那么简单,他竟然用眼前的这柄老旧的朴刀,砍下了先皇太子的头颅!
玄门之变,韩大家,李云天,龙璧。
一瞬之间,一尘头脑之中浮现出了一大串的东西,它们都曾与那位先皇太子有过纠葛,或者说,与眼前的这口朴刀有着莫大的牵连。
而这位弑君者,在挥下了那一刀之后,便坐上了唐国第一监察使的位置。
但他的刀,似乎仍旧没有停下劈砍,在他上斩昏君之后,便又开启了自己下斩贪官的生涯。
那些年,数不清的贪官污吏,都纷纷死在了他的刀下,他也因此成为了令所有朝廷命官闻风丧胆的存在。
只是后来,在劈砍了几十年后,也许是发现贪官永远也杀不尽,又或许是感到厌倦了,他便主动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去,转而成为了邪祟作乱的洛河的镇守者。
人们也逐渐地忘却了他的名字,唯有那样的三个字始终流传下来:
弑君者。
“弑君者。”一尘在心头再度呢喃一声,以消减眼前这个变态男子的辉煌过往,对自己的脑海所造成的冲击。
不过,此时弑君者的头,终于是长好了。
只见他扭动着自己的新头转动了几圈,在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便拾起了自己的那颗旧头摆在了众人的面前,狞笑着说了一声:
“这个头,你们谁敢要?”
“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惊呼一声,终于被惊退了。
他们可是知道这个男人的古怪脾气,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些什么,若是真被他逮到了,晚上回去陪老婆睡觉又如何能睡得踏实,那可是要耽误大事的。
眼看众人如潮水一般褪去,弑君者刚欲说出鼠辈二字,可话刚欲脱口,他便止住了。
一个本来立在最后面的白衣男子,正稳稳地站着,眼中异常地平静,身体甚至还显出了一副欲要向前的架势。
“你不怕?”弑君者大喝一声,如雷作响,引得空气发出一阵轰鸣。
一尘紫气闻声入脑,瞬间便将自己的心神死死地护住了。
“不怕!”
他声音同样响亮,却引得那帮如丧家之犬一般的看客不住地回眸,见竟然有人敢于直面那弑君者,他们不由艰难地抑制住了自己的身形。
难道还有热闹看?他们如此悻悻地想道,然后又有人壮着胆子,向着最开始逃离的地方慢慢地折了回去。
“为何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弑君者听罢,脸上再度涌现一道狂意,用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那你敢来取吗?”
“有何不敢!”
一尘对答一声,便直接飞身上前,一道一往无前的气息瞬间散发而出。
这颗头,他拿定了。
尽管弑君者的故事有些骇人,但这还是无法消除他的冲动,他已然从旁人口中得知,这条发黑的洛河有人镇守,而且还是眼前的这位变态中年男子。
所以,当他拿出自己的旧头作为试探时,他便明白:
这是一道绝妙的契机。
一道不必暴露身份,却可以光明正大地混入洛河中的契机,若能以实力赢得他的尊重,将为自己后面的揭秘踏出一条路来。
轰!
弑君者身形未动,但却仿佛有未明的隐形波纹自他身上不断扩散出去,一尘行至半路,突然重压猛然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
难道是宗师强者的金刚之气?
一尘目光闪烁,心志却始终未改,他不由冷哼一声,你很强,但我这个小贤者巅峰却也不一般。
无尽心力向着他的体外缠绕而去,山精之力,金雷之息,连带着龙气全然充斥在他的五脏六腑,一道庞大的气势陡然自他的躯体内爆发而出。
“嗯?”弑君者目光微变,不料自己还是低估了面前的这个男子,眼看他便要将自己的人头夺去。
竟有如此胆大之人!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胆子究竟有多大吧!
就在一尘以为自己就要到手,看客们更是忍不住地欲要欢呼的时候,谁知,异象突起,那个弑君者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用力一抛,便将其抛入了身后的洛河之中。
这下,我看你,弑君者刚欲嘴角上扬,显出几分嘲讽的表情,却不料那个男子竟然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飞进去了。
发生了什么?
弑君者的表情瞬间凝固,看客们更是嘴巴张大,仿佛塞得下一个拳头。
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是愣头青吗?
还是说,这天底下竟真的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弑君者想不明白,只觉得空气中有种莫名的尴尬气息,他本欲将那胆大之人玩弄一番,怎料好像一不小心将他给玩死了。
要去救他吗?
按照常理,在自己纠结的片刻,那帮水鬼已经将他啃食干净了。
可若是不救,好像这件事情自己也有点过错,事后又免不了遭受一些指指点点。
算了,不纠结了,反正是个无名之辈,而且还救不回来,真要去救了还白白折损了老子的面子。
还是面子重要。
但是,就在弑君者刚刚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之时,看客之中的一道喧哗声越来愈大,甚至还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们说:那人好像是天子新册封的冠军侯,有画师售卖过他的画像,被人拿去了家中镇压妖邪,看他的模样,好像有那么几分相像。
我日你娘!
弑君者忍不住咒骂一声,他的脸色终于变了,随即一转头,便瞬间闪入了那条如墨般的洛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