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华道院,玉琴山上,一尘从未料到那个女人会变成那个样子。
惊愕,啼哭,到最终惨然一笑。
仿佛所有的悲喜苦痛,全然融入了那三种情绪里。
往后数日,一尘时常被她唤到她的闺房之中,讲述有关龙应景的故事,而她却总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想着,又追忆着。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玉琴山的山主,那个美妇,竟然仍是处子之身,甚至一生再未有所恋。
“这!”
“师父果真是师父!”
“竟然将一颗少女的真心,操弄至这步田地。”
可一尘刚生出这样的念头,马上就想到了水心月乃至是慕清音,于是他很快便止住了。
“山主可愿寻他回来?”
“也许昔日的遗憾还可以弥补一番!”一尘壮着胆子问道。
“罢了,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可这么多年了,他甚至连我这个曾经的师妹,连看都不愿回来再看一眼。”
“他既已绝情,我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唉!”一尘见状,不由长叹一声,他还是忍不住地劝道。
“也许我的恩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不来看你,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嗯”,那美妇闻言一怔,可眸子却并未因此生出多少的光彩。
“就算如此,但,我们终究是老了。”
自那日劝说失败之后,一尘便再没有去玉琴山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一样听起来很唬人的玩意。
血光之灾!
酒疯子待一尘返回之后,便为其算了一卦,甚至直接得出了这样的结果。
“师父,我胆子小,你可不要吓我。”
“为师吓你作甚?为师可是耗费了众多心力占卜了你的前程,结果发现你后面数年一片晦暗。”
“而最开始的祸端,便是你白家镇那位师父的秘辛,你若深究下去,必有血光之灾降临啊!”
“这!”
“真的这么玄乎?”
“爱信不信,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你看为师哪一次算错过?”
“好吧,徒儿信了,但不知如何才能化解?”
“离开道院。”
“什么!”
“师父,你这就有点过分了,不会是上次我不讲武德,害得你在几位山主中不太自在,你想趁机赶我下山吧?”
“也有这一部分原由,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师怕你直接死在这玄华道院。”
“难道连师父您老人家都没办法罩住我?”
“没办法,为师也很无奈,你的前路太过晦暗了,老夫实在是罩不住。”
“那些晦暗到底是什么?”
“这为师怎么可能全然算得出来,那等心力,恐怕须得是仙人才有。”
“刚好道院今日收到了一张行修诏令,说是三月之后,中间国度天师府秘镜将启,邀天下行修共往。”
“天师府?”,一尘心神慕然一动,莫非是昔日在祁阳郡中,那个摆灵修棋会的老头所在的天师府,说起来,自己还有他赠予的一把钥匙呢。
“这一份道院回执,可是老夫好不同意找院长申请来的,你且收好,速速下山避祸去吧!”
“可是”,一尘面色犹豫,像是把心头的不乐意写在了脸上。
“怎么,你还不信?难道你不怕死?”,酒疯子瞪着眼睛看着他道。
“徒儿怕死倒是怕死,只是这回执上有两个人的名字。”
“哦,是这样的。”
“你一个人去那江湖之中游历,为师实在放心不过,所以派你的三师兄特地照顾你一下。”
“照顾我?”,一尘显出一抹苦笑,这样的照顾他实在是无福消受。
“师父,我怎么感觉,你是不愿他在山上天天偷你的五百年陈粮?”
“你这徒儿!”
“看破不要说破!”
“另外你要好好记住,出了道院,不要轻易提及我们玄华道院的招牌。”
“这是为何?”
“你们二人都有一身惹祸的本事,这样子可以大大降低世人抹黑我玄华道院的机会。”
“毕竟以后我玄华道院,还得面向世间各界人士招收学徒呢!”
“额”
无奈之下,当日一尘便和自己的三师兄一道离开了玄华道院,俩人还特地被赠予了一只名为飞鸿的引路奇兽,用于他们即将开始的江湖出行,可一尘总感觉:
这只是师父想让他俩快些跑路而已。
云顶之上,四周风声大作,脚下景色,尽皆化作墨点,哪怕是玄华道院的发光招牌,也很快消失在了身后。
飞鸿宽阔的背脊处,一尘和他的三师兄并排而坐,所幸三师兄借助剑气隔绝了那些声音,他才得以将心神安定下来。
他总觉得酒疯子的安排太过匆忙了,全然透着一个怪字。
彼时心神之间,又传来了酒疯子最后的声音。
“此行一是为了避祸,二是为了前往那天师府应诏,至于其三嘛。”
“你们顺带去那太悠国中替老夫弄些女儿红回来,那可是太悠国的国酒。”
“记着,能多带就要多带。”
“为师自避世不出之后,也不知多少年没有喝过了,真是想想就唇齿留香。”
“小师弟,小师弟?”
一尘耳畔突然传来了他三师兄的声音,只见其怀中抱着满满的一大壶酒,想抱着自己的亲女儿一般,面色却困惑地望着他。
“小师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师父让我下山的真正用意。”
“难道你不知道?”,三师兄脸上的疑惑更甚了。
“我猜不到,师父告诉我说让我去避祸,然后去天师府应诏。”
“你可别听他瞎扯了,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吧!”
一尘听他三师兄讲完,顿时如天雷轰顶,他从来不曾想过,背后竟还有这样的因由!
如他三师兄所言,自他在长空栈道不讲武德之后,他在内院的名声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玄华四美中的二美慕清音,水心月已经因他而开始自闭修炼,花若灵似也与他有过往日旧情,甚至还惨遭了他的始乱终弃,甚至有人传言,若不是因为同门不好下手,他这情圣必要将自己的师姐也收入囊中。
鉴于此,女修士们一面指控他是玩弄感情的渣男,一面又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与他亲近,但却始终还怀着那么一点小小期待。
男修士们更是因此怨声载道,他们只觉得这样的淫才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多少男人心中那些关于女神的幻想,那些美好的白月光,竟全然被那歹人给玷污了,特别是此人还不讲武德,实在是为我辈修行中人所不齿。
但他终究是天生圣人,众人也惹不起,只能在自己的师父面前使劲地煽风点火。
于是九位山主聚在一起,以酒为诱,设了一个赌局,赌他师父敢不敢将他赶下山去。
他们师徒的感情那般深厚,他师父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然而不料。
“我!”,一尘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却见他的三师兄依旧眉飞色舞,于是他便把知道的偷酒用意告诉了他的三师兄。
那个剑客也很快说不出话了,甚至觉得怀中的美酒也不是那么香甜。
“难道那个血光之灾是假的,不可能吧?”
一尘暗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