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彼时，一尘正走在一条试探着接近那龙怪的路上，只是面对这样的自己，那龙怪当即便毫不留情地用龙族语言呵斥道。
可是，他依旧没有停下，而且不断地尝试着用龙族语言与他对话。
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拒绝了龙沐沐的劝告，但当此时离它愈发地近时，他还是自那猩红的双目中，感受到了一道欲要撕碎一切的狂怒。
那狂怒，引人心颤。
究竟要经历多少的苦难与自我折磨，才能炼出这等近乎湮灭了所有理智的狂怒。
也许，自他的妹妹被发配下界囚林后的那刻开始，他往后的生命便完全地被那么一件事给占据了。
化龙，不顾一切地化龙。
所以，这是求而不得的狂怒，也是割裂自我的堕落。
但令一尘感到骇然的是，哪怕是自己用青青这样的字眼去唤醒它，却也起不到半分的效果，此时的它，正逐步地取下自己的锁链，显出完全的凶兽模样来。
就在他将最后的希望寄身于紫气的时候，砰的一声，铁链重重砸落，龙怪顿时携着成吨怒意猛然而至。
血目威逼，怪吼响起，铁拳轰来。
一尘当即显出石相之身，借助人道师巅峰的力量用力一挡，虽然如同炮弹一般被轰飞了，但那道紫气终究还是汇入了它的脑海。
他在赌，赌自己能不能在它的手下活过一拳。
所幸，在紫气入脑的那一刹那，在自己的那道关于‘青青’的呼唤中，它迟疑了，而他也活下来了。
“咳咳。”
一尘吐出了一大口血，继而在一阵烟尘之中缓缓站立。
面对那龙怪依旧充满敌意的血红双目，他笑了，继而不惮以用自己的澄澈眼神去与它对视。
“你刚才说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青青的名字！”
“因为我救过你的妹妹，并且，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她，她还活着吗？”
龙怪出声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血红的双目罕见开始显出了一丝柔情。
“她想让我对你说。”
“她在下界，活得很好。”
言语自一尘口中吐出的刹那，那龙怪的身体因此颤抖得越发厉害，最后甚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什么很好，无非是安慰我的鬼话罢了！”
“明明那么弱小的她，为什么，偏偏要说些这样的东西。”
它开始痛苦地嘶吼，继而将拳头用力地砸落在地上，伤神，懊恼，不甘，那时的它，像是逐步恢复了正常生物的情绪。
而就在一尘试探着继续朝它接近时，它却猛地抬起头来，对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声音。
“别过来！”
“我不想杀你！”
“纵使你真的救过我的妹妹，也难以抵消我对你的厌恶。”
“化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一尘站定了，依旧竭力尝试着与它进行一些沟通。
“你不是我，你当然不会明白！”
“快点滚！”
“否则！”
凝视着那龙怪一脸的狰狞，他顿时陷入了默然。
其实从道义的角度而言，他将事情做到这步田地本就该结束了，但是。
兴许是因为青青的那个故事太过伤感，又或是因为见到了艰难苟活的她，和如今苦苦支撑的它，冥冥之中，一尘感觉自己的那颗圣人之心像是触到了某些东西。
以前他没有太过看清，但现在他看清了，造成自己悍不畏死去做这一切的根源在于：
他从龙族圣女与人族修士结合的悲剧里，隐隐看到了自己和小怡的宿命，仿佛别人的昨天，便注定要成为自己的明天一般。
可是，他不相信宿命，也不愿承认这样的结合是要被钉在柱上遗臭万年的耻辱。
所以，他想打破一些东西，从打破观念的枷锁开始。
他想真真正正地告诉眼前的龙怪：
你的爹妈没有错，那样的爱情也没有错，那些残存至今并被你扛在身上的苦痛，是可以去打破的。
凭什么，家族说的便是对的，又凭什么，龙族说的便是对的。
从来如此，便对吗？
只是，龙怪终究没有接受自己的鼓吹，一尘也不指望自己的一番话，可以彻底化解他对自己父亲的仇恨。
面对如此痴迷于龙族力量的它，他想到了用另外的方式，去破开眼前的死结。
“如果，我能用人的力量打败你，你愿意信服吗？”
龙怪闻罢，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来，他从未见过人族生物，却也不曾想会是这样的人族生物。
竟然会无知到说出这样的话语，甚至想要用我最鄙弃的人族力量去唤醒我，一念至此，看穿了面前这个白衣男子用意的龙怪，不由有些想笑。
真是蚍蜉撼树而不自知。
一尘看到了它的轻视，只是依旧面带浅笑，而在他显出了两样东西之后，龙怪的眸子却猛然一凝。
“我左手上的这一道青烟，曾经治愈了你妹妹身上的诅咒。”
“我右手上的这一缕紫气，先前也曾唤醒了你的神智。”
“龙的力量兴许做不到的事情，但我用人的力量却能够做到的。”
“所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今日我身体有恙，等我完全地调养好了，我会来找你决斗的。”
“而且，一定会让你见识一番人的真正力量。”
龙怪看着那道佝偻着身子离开的白衣男子的身影，不由地默然了，它没有亲口答应，却也没有直接拒绝。
因为，如他所言，它真的看不透他手上那两道气的玄妙。
难道龙族的力量还敌不过人类的力量？他绝不相信。
可既然他一心求死，自己成全他又如何？
父亲，真是个可笑的玩意。
而在另一边，当一尘颤颤巍巍地回到了龙沐沐的寝宫之后，她惊住了。
感受着他萎靡的气息，她自然是知道他被打了，而他竟然没有被打死。
作为自己灵宠的主人，她本不该做出如此的反应，可是，自己的灵宠太不听话了。
但虽然自己的灵宠不太听话，惹得自己很是生气，在看着他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之后，她的气，很快变作了惊，而最终则是化作了满脸的担忧与爱怜。
只是，在照顾了他一阵之后，他竟然说自己过几日还要去送死，这瞬间使得龙沐沐照顾的心思很快被席卷一空。
“你真的执意还要去找那龙怪？”
“嗯。”
“为什么呢？我真的是搞不明白。”
“明明青青也只是叫你帮她传个话而已，怎么到了你这里，便又生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为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一尘最终没有挑明自己昔日在白家镇的故事，因为他觉得，纵使他真的说出来了，沐沐也很难理解。
情感，枷锁，以及他的那颗赤子之心。
可是，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这样以为沐沐的时候，她的理解却早已突破天际。
“我知道了，你定然是为了青青对不对！”
“所以才这么想拯救他的兄长。”
“哼，还说你们没有发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