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太虚观,石二却还没有到,林天乐真担心他又出了什么岔子,心中不免忐忑。
又在焦虑不安中又等了两天,石二终于来了,最重要的是,七彩补天石在他手中安然无恙。
石二心中的焦急,比林天乐也少不了几分,既然此时已万事俱备,二人便让玄虚子带他们去后山洞中修复太玄宝镜。
石二这次不再生事,乖乖将七彩补天石递给玄虚子。
玄虚子将补天石接在手里,潜心祷告几句,然后将石头放在太玄宝镜之上,只见七彩补天石射出七彩霞光,光辉越来越盛,不但将洞中照的一片光明,洞中的人在光辉之下仿佛也都变得透明。
又过了片刻,那块七彩补天石好像融化了一般,变成了晶莹的液体,比净水还要透明,慢慢流入太玄宝镜破裂的缝隙之中。
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太玄宝镜修复如初,变得熠熠生辉,光可鉴人。
看到这番景象,石二忙问道:“老道,这镜子修好了吧?”
玄虚子点点头,好像显得很疲惫。
“宝镜已经修复,二位功德也早已完成,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了。”
石二一边上前两步一边说道:“林兄弟,我性子急没耐心等,让我先问。”
这么长时间都过了,宝镜既已修好,也不必过于急在一时,何况林天乐也没想与他争个先后,便点了点头。
到了宝镜前,石二大声问道:“宝镜宝镜我问你,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不是我的亲兄弟?”
只见镜中出现一座仙山,花香鸟语,草木茂盛,许多桃树上的果子跌落在地上也没人去捡,相隔不远的两个山头上有两块巨大的顽石,在日光下颇为奇异。
接着,从太玄宝镜中传出一个声音。
“同受日月精华,其实并非一家,同为天父地母,生来并非手足。”
也就是说,石二和齐天大圣孙悟空,并不是一对亲兄弟。
石二听罢呆了半晌,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本来一直以为齐天大圣是我的兄弟,我也有自己的家人,现在才知道,原来在这世上,我并没有一个亲人,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
一块顽石尚且如此渴望一份亲情,可见世间亲情这东西有多么可贵。
看到石二伤心的样子,林天乐想到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孤苦伶仃,不觉鼻子有些发酸,安慰他道。
“石二哥,你没有亲人,我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爹爹现在也不知在什么地方,生死未卜,吉凶难测,我心里也和你一样不好受!”
石二一直把齐天大圣孙悟空当做自己的亲兄弟,并常把他挂在嘴边引以为豪,现在知道了二人并没有关系,那份落差让他一时真的无法接受,嘴里不停喃喃道。
“我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
只听太玄宝镜之中又传出人声,与刚才的声音无二,只是所说的话却不一样。
“若知身前事,西天小雷音,若问身后事,去问取经人。”
如来佛祖的西天小雷音寺世人当然都知道,不过取经人是谁?石二愣了一会,向身后的林天乐和玄虚子问道。
“这取经人是谁?他在什么地方?”
玄虚子一甩拂尘道。
“数年前大唐天子命三藏法师去西天求取大乘佛法,并称其为御弟,这取经人想必就是他了,不过去西天取经路上千山万水,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我要去找他们弄个清楚?……”
石二说完发狂似的跑了出去,连林天乐在后面叫他也充耳不闻,转眼间出了石洞,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石猴脾气暴躁,桀骜不驯,早晚必闯大祸。”
玄虚子摇头叹息道。
林天乐急于知道爹爹的下落,随便敷衍他两句,便来到太玄宝镜前开始自己的正事。
“宝镜,请告诉我,我爹爹林老实现在流落何处?”
只见太玄宝镜之中出现一幅奇异的画面,林老实身穿一件黑袍,盘膝坐在雾霾缭绕之中,双目微闭而不在入定之中。
随后画面中又出现方才一样的声音。
“你父非你父,何苦寻死路。”
林天乐听了一呆,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林老实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至于后面一句他没有细想,既然林老实只是自己的养父,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里?连忙又问道。
“我的亲生父母现在何处?”
宝镜又回答。
“亲生父母已做古,碧海青天伴黄土。”
林天乐从小到大一直以为林老实是他唯一的亲人,听了这话比刚才石二的心情还要难受。
世间的亲情石二从来没有过,而自己却曾经拥有过又失去,失去远比从没得到过更要悲惨的多。
世间总有那么一些现实让人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伤心归伤心,林天乐转念一想,亲生父母已无处可寻,但养父毕竟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又何尝不是一份难舍的亲情,而且找到他,也可以顺便打听亲生父母生前之事,便又问太玄宝镜道。
“养育之恩也是大恩,我爹爹他现在何处?该怎么才能找到他?”
太玄宝镜中一阵闪烁,声音也变得有些飘渺。
“北方女魃墓,墓中有奇物,服下土内丹,便知他去处……”
太玄宝镜中突然出现一道光亮,接着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响声过后,好好的镜子竟然破碎成了千片万片,这次,恐怕有多少七彩补天石也无法修复了。
“啊!”
洞中人都不约而同叫了一声。
宝镜碎了,玄虚子比林天乐的失亲之痛还要痛心。
“我的宝镜啊……”
这面太玄宝镜是太虚观的镇观之宝,突然就这么一下碎成齑粉,虽然他已有半仙之体,一时也是无法接受,难过的顿足捶胸。
林天乐也知道太玄宝镜话没说完,不明白的是突然之间宝镜怎么莫名其妙就碎了,它后面的话自己再也无从知晓,惋惜之余也顾不得多想,只有先好言劝慰玄虚子一番。
没想到老道自愈能力特强,反而很快反过来安慰起林天乐。
“世间身外之物常常就是如此,哪一样不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宝镜虽未告知你父之下落,多少也算有了点线索,你还是按部就班的去寻找吧!”
林天乐捏了捏眉心,苦笑道:“女魃墓我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知道在什么地方,就算得到这点线索,还是觉得犹如无头苍蝇一般。”
玄虚子道:“我暂时心内无法平复,一时也没法帮你,你可去长安城南门不远的豆腐坊旁边找一个算卦的老道,他是我的师兄,可以告诉你旱魃墓在什么地方。”
长安城南门不远处有一处豆腐房,林天乐也曾去过,没想到两个老大还有渊源。
“你说的是四正道人?”
“他跟你说他叫四正道人?”这次轮到玄虚子感到奇怪了,随后又道。“四正就四正吧,什么名号倒也无关紧要,你去找他就是。”
林天乐道谢一番之后,便又回到长安城,路上他也反复想过,林老实的养育之恩也不能不报,这也是一份难以割舍的亲情,当然只有继续寻找,不过这次他没有去程处嗣的将军府,而是直奔南门豆腐房,他实在不想再多做任何耽搁。
四正道人的卦摊并没有换地方,还是摆在豆腐房旁边,看到林天乐,他依然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待林天乐将来意一说,四正道人将手一伸。
“你来意我已知道,若要问事,卦金五百两银子。”
“道长,怎么卦金又涨了?”
上次还是五十两,现在要五百两,这涨价涨的也太离谱了,林天乐不得不怀疑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正好有五百两银子,否则这数目怎么会要的这么凑巧。
四正道人眉毛一扬。
“别人算卦不要钱也行,你要算卦五百两一两也不能少,反正你要去送死,钱带在死人身上也是浪费。”
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难免觉得尴尬,林天乐当然也不例外,这与众不同的待遇,乐观点的话,不妨将此当做一种殊荣。
“好,这里正好五百两银子。”
看到林天乐将装着五百两银子的包袱放在桌上,四正道人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复杂,长长叹息了一声。
“既然天数无法改变,我又何必勉力为之,这世上路有千条万条,你为什么偏偏要往一条死路上走呢?”
林天乐以为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去旱魃墓是一条死路,说道。
“我连鬼王的地盘都闯过,难道还怕一座墓穴。”
四正道人嘴里说要银子,却没对桌上的银子多看一眼。
“世上有许多人,许多事,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你我皆是如此,谁也无法摆脱宿命,如果有天你知道了真相,希望不要怪我才好,你去旱魃墓找到那颗土内丹以后,才是凶险的开始,你好好想想,真的决意要去自寻死路?”
林天乐果决道:“无论是死是活,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要去,或许为了别人,或许为了自己,或许只是为了知道一个答案解开一个谜团,仙长,对我来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亲情,我不想失去这份唯一的亲情,哪怕用生命去交换也在所不惜。”
小铃铛静静在旁边听着,一直没说话,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插言道。
“林哥哥,如果真如这位道长所说,你要寻的是一条死路,你也一定要去吗!”
林天乐道:“要去,不过我不希望你跟我一起去,你可以留在这里。”
小铃铛拉住他的手,眼圈有些发红。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就不能说话不算数,一定要带我一起去。”
林天乐有些为难道:“你不怕死?”
小铃铛毫不犹豫答道。
“小铃铛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怕,走到哪儿也要和林哥哥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对林天乐的依赖越来越大,特别是这段日子,更是总想陪在他身边。
四正道人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林天乐。
“你来的目的我早已知道,已经为你画好一张地图,你按图索骥就能找到女魃墓。”
林天乐接过地图,由衷感激道:“多谢道长相助之恩。”
四正道人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帮才是救你,帮你却是害你,我也是身不由己,有一天你也会发现,你总想寻找的东西,并不是你真的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