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没有发表评论,只觉得喜增是他见过的最虚伪的人,所有神佛,所有教派,不过是登顶的工具,偏偏还得装出副虔诚的模样。他见过许多帝王,面对神佛,或迷信,或恐惧,或敬而远之,却未见过喜增这样的,真是非常有意思。
“不仅各派大师会到场,我还要邀请天竺各国的国王,补罗稽舍也会受到邀请。尤其是补罗稽舍,他必须到。让他看看,各派大师是怎样称颂我为圣王的。”喜增十分期待,他已经在想象补罗稽舍不甘心失败认输的场面了。
“如果他不来呢?这是你炫耀政绩的大会,他如果聪明,应该懂得回避。”金翅说。
“他会来。”喜增自信满满,“因为他是个比我更骄傲的人。”
“那这样一场盛会,该叫什么名字?”
喜增早已想好名称,“这是场各派抛开成见的交流盛宴,就叫它——无遮大会。”
“好名字,祝愿陛下能得尝所愿。”金翅先恭贺,等着好戏瞧。而他在见过喜增之后,即将前往号山。
山峦起伏,如同绵绵不尽的波涛,放眼望去,左边是山,右边是山,前边是山,身后走过的路还是山。
“除了翻山就是过河,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满骨报怨道。
“你不是走过这条路吗?”王玄策也走烦了,自出了乌鸡国,连村庄都没见着。乌鸡国的假国王给了他们许多金银当盘缠,没地方用,反成了行李负担,背着太重,弃之可惜。
满胄回答道:“没走这么多山啊!我走的一定是别的路。”
乌鸦对他们说:“这条是近路,就是山多,所以客商通常会走另一条平坦些的绕路,那边有驿站,有村庄。”
“我宁愿走绕路。”王玄策放下行李歇息,让乌鸦们找近路是个错误,它们确实能找到近路,可那些路是人走的吗,都是妖魔踩出来的。
乌鸦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你们别嫌荒无人烟啊!荒无人烟对你们才好,想想你们背着金银珠宝,被人看见多危险,妖怪对金银没兴趣。”
“他们对人肉有兴趣。”满胄调侃。
“不怕,不怕,我们大王面子大。”
“面子大?双叉岭的妖怪就不认识你们大王的面子。”
“喂!双叉岭那事能不能不要再提?很没意思!”
“就是!那虎妖就是个屁,它连见我们大王脚爪子的资格都没有!”
乌鸦们集体抗议满胄的言辞。
“这座山叫什么?”王玄策问。
乌鸦回答:“号山。”
不用问,肯定有妖怪,所以王玄策直接问道:“这里的大王你们认识?”
乌鸦们乐了,“圣婴大王,跟我们可熟了,他是我们大王的侄子。”
“圣婴?听起来像小孩子。”王玄策望文生意。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叫喊,“什么人?敢到我山头上来!”
王玄策寻人,只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这小孩穿红肚兜,扎牛角辫,手持一根长度极短,正好适合他身高的尖枪。
“这位……莫不是圣婴大王吧?”王玄策猜道。
被提及名号,小男孩大笑,“凡人,你居然认识本大王?”
王玄策只是猜的,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当大王。
“大王威武!大王神勇!大王,是我们啊!”乌鸦们争相欢呼。
圣婴大王惊喜,“你们不是三叔的乌鸦吗?怎么来我这儿了?”
“我们受大王命令四方打探消息,路过宝地,这两人凡人是我家大王的客人。”
“既然是三叔的客人,也是我的客人,到我洞府里坐一坐吧!”圣婴大王向王玄策和满胄邀请。
能说不去吗?肯定不能。王玄策一路上到妖怪住处作客已几次,早不觉得恐惧,拱手道:“那就多谢大王美意。”
圣婴大王名红孩儿,他自己介绍,父亲是个有名大妖,世称大力牛魔王,母亲是个得道的女地仙,号铁扇公主。整个号山都是他的山头,他的洞府名曰火云洞,就在前方不远。
王玄策心中感叹,凡人有门第出生,有些人生来就富贵,而妖魔也讲门第,有些妖生来就坐拥名山,凡人与妖魔区别在哪儿呢?
众小妖出洞迎接大王,族拥王玄策一行一起进洞。
火云洞内别有洞天,钟乳石在洞顶的如星子悬挂,生地上的如竹笋破土,洞中水洼五彩缤纷,颜色各个不同,好似画匠打翻了颜料盒。洞穴深处宽阔似宫殿,珍宝琳琅满目把红孩儿的大王宝座包围,就像玩具围住婴儿的小床。
红孩儿登上宝座,同时招呼王玄策等人入坐,“两位从哪里来?怎么认识我三叔的?”红孩儿问。
他三叔叫什么,王玄策至今都不知道,更谈不上认识,应付说道:“我们从大唐来,要到祭赛国去。能认识狮驼国的国王,也是通过这些乌鸦兄弟。”
“祭赛国是什么地方?”红孩儿没听说过,也没有兴趣了解,“随你们吧,我的号山畅通无阻。”
“谢大王。”王玄策觉得,其实这些妖怪都很好说话。
红孩儿招待他们吃饭,席间各说各的趣闻异事,聊得不亦乐乎。
王玄策在火云洞过了一晚,第二日,与满胄再踏旅途,有了一夜充分休息,赶路也精神许多。
号山难得有外人来,红孩儿心情愉快,如果王玄策多留几日,与他多聊天,他就更高兴了。红孩儿始终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让他独自山中居住,难道不要他了吗?
头顶有鸟飞过,红孩儿抬头,不由得惊喜。这是只巨大的鸟,落上山头,变了个人形。红孩儿奔上去,抱拳行礼,“三叔,我就知道,你的乌鸦在此,你也不会离太远的。”
金翅笑道:“贤侄猜错了,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
“你的乌鸦和客人刚走,我去把他们叫回。”
“我看见他们了,他们有路要赶,不必叫他们回来。贤侄近来可好?”
红孩儿实话实说,立刻垂头不高兴了,“不好!爹娘都不理我,把我会在这里。”
“他们有家事处理,处理完了,自会把你接回。”牛魔王与铁扇公主之间的事,即使说了,小孩也不会懂,金翅便敷衍道。
“三叔,到洞府里坐吧!”红孩儿邀请。
金翅惋惜,“不了,贤侄。我马上要到黑水河去。”
红孩儿撇嘴不高兴,“你们都来了就走,都不管我。”
金翅对他微笑,“怎说不管呢?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保准能让你父母都到号山来。”
“真的?三叔快讲!”红孩儿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