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曲女城的人已入梦乡,谁也想不到,此刻王宫里正有场聚会,只不过正常人不敢窥视。
大殿中幽火闪烁,群魔乱舞。奉戒日王之命,地涌夫人召来金平城三魔,然而三位魔王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天竺各地有名的妖魔,共商讨猴大计。
“孙悟空差点儿伤了国王陛下,猴胆包天!他就快到天竺了,诸位难道没个对策?”地涌问道,“猴子所过之处,没有哪方妖灵能得安宁,我听闻狮驼国已经完了。下一个就是我们五天竺。”
“猴头太放肆,动戒日王就是没把佛祖放在眼里!”
“佛祖为何不收了猴子?猴子居然还仗着神佛庇护,到处胡作非为。”
“在天竺,佛祖说了可不算。”
众妖七嘴八舌吵成一团,却没一个主动请缨,他们都知道孙悟空的厉害。
喜增也在殿中,如同接见朝臣般,坐在国王的金色宝座上,听着群妖无意义的争吵,他感到乏味。
“谁能与孙悟空一战?”喜增问道。
吵闹的大殿立即鸦雀无声。
喜增冲他们冷笑,“别指望佛陀了,佛陀就是取经人的靠山。也别指望其他神明。这是我们自己的危机,得自己解决。你们没有这个能力吗?”
“陛下,不是我们怕孙悟空,陛下也清楚,孙悟空有佛祖撑腰,我们怕的是佛祖啊!”犀牛三兄弟中的辟寒代表群妖回答,“这事不难解决,只要陛下动用国王权力,压制住佛门,佛门势力减弱,取经人没了依靠,孙悟空就是只猴子。”
“此计甚妙,可保万无一失。”妖怪们赞同。
喜增对这个建议没有回话。
地涌说道:“你们为难陛下了。陛下靠佛门的势力才有今日基业,目前婆罗门对陛下仍有不满,陛下怎可与佛门翻脸?”
“唉,我并不依赖那些沙门。”喜增说话了,“各教平等是我一贯主张,佛宗若对我有害,我不会手软,只是现在未到时候。天竺内,就没有一个妖魔能对付孙悟空吗?五天竺的大妖都在此,对吧?”
地涌回答:“除了两位,都在了。”
“哪两们没到?”
地涌说道:“一个是比丘国的国丈,一个是隐居在玉华国的九灵元圣。”
喜增惊讶,“比丘国国王的岳父是妖魔?”
辟寒接话回答:“比丘国的妖魔可不只他一个,还有那王后,也是只妖。他们父女行的小道,吸人精血,上不得台面,国王都被他们弄得病重。指望他们对付孙悟空,是指望不上的。”
“我听闻比丘国搜罗小孩,说要为国王治病,还要炼长生药。原来是这么回事。”喜增鄙夷。
“哪里治得好病,长生药哪里这么容易炼出,其实是国丈修行需食小儿心肝而已。他不来也罢,免得污了陛下圣名。不过另一个大妖,陛下务必请到他。”辟寒说。
“九灵元圣?他有何来历?”
辟寒介绍道:“九灵元圣隐居竹节山,久不问世事,就连我们也极少见到他。他有另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移山大圣。”
“难道说他就是……”地涌惊道,“孙悟空的结义兄弟之一?”
“没错,五百年前七大圣中的老四,移山大圣狮狏王。能否对付得了孙悟空,就看他了。”
喜增想了想,“竹节山在玉华国,玉华国离曲女城不远,我可以亲自去一趟。”
“陛下出面,事半功倍。”辟寒赞道。
如此商量到天快亮,众妖才散去。喜增来了瞌睡,回寝宫,地涌服侍入寝,完毕出殿,心事重重。
“姐姐怎愁眉不展?还有什么让姐姐不开心的吗?”一名少女贴上问道。
地涌瞧了她一眼,轻哼。这少女看似天真浪漫,实则跟她一样,是个不知多少岁数的妖精。以前没见过,应是随其他妖类到曲女城来聚会的。
“众妖已经散去,你怎没走?”地涌问。
少女答:“我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妖,看姐姐风光无限,想跟随姐姐混场富贵。”
地涌瞧她不起,这种小妖多得数不清。忽然起了个主意,对她说道:“我正有一事,你真心想得富贵,便为我把它办好。”
“姐姐快说!别说一件,十件、百件,我都去办。”
地涌说道:“那些妖王虽各有名头,却只顾自己一亩三分地,办大事没一个靠得住,唐僧的问题我得为陛下分忧。”
“姐姐要亲自出马?”
“比丘国附近有座陷空山,我打算在那里埋伏。只是我担心离开后宫,有人乘虚而入。”
少女惊道:“谁敢呀?姐姐宠冠后宫,国王陛下离不开姐姐,那些女人根本无法取代你。”
“未必。舍卫国公主快嫁来了,陛下对也颇有些兴趣,加上我又不在……”
少女明白地涌之意,“那就让她嫁不成。交给我去办吧,保证让舍卫国公主永远进不了戒日王的宫廷。”
“好。”地涌微笑。解决掉那女人,她就放心了。
喜增一觉睡到中午,被乌鸦的“呱呱”叫声闹醒,睁眼看到窗外树上停了许多黑色的鸟。
“地涌!”喜增唤人,地涌没有回音,似乎不在门外。“来人!”他又唤别人。
“陛下请勿叫人。”窗台上的乌鸦说了话。
喜增一惊,知晓它们是妖灵了。侍者闻声进门,喜增立即命他出去。
“你们是谁?”喜增问这些鸟。
乌鸦回答,“我们是狮驼国金翅鸟的手下。”
“羽毛美丽者的手下吗?”
“是。狮驼国已经完了,我们大王被如来带去了灵山,我们现在无处可去,希望陛下能收留我们。我们会为陛下传递消息,三界之内,我们知道许多秘密。”
“我已听妖灵们说起,真不愿这是真的。”喜增叹气。初听妖魔议论狮驼国的下场,他不相信金翅会失败。
“佛祖亲自动手,败亡已经注定了。”乌鸦们想起狮驼国就难过,那是它们的家,从蛋里钻出时就在那儿了。
“佛宗吗?”喜增心中有数,“我只是个凡人,给不了你们多少庇护,在我的国家内随意居住吧。”
“多谢陛下!”乌鸦们高兴乱叫。
这时,侍者在门外通报,“陛下,波那求见。”
喜增回想了阵这是谁。“就是那个婆罗门作家,婆蹉衍那的子孙吗?”
“是的陛下。”
此人已来求见多次。其祖先婆蹉衍那著有《爱经》,揭密男女房事,五天竺家喻户晓,新婚夫妻人手一册。波那被认为文学才华不逊祖先,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然而据传,他因研读祖先著作过于专注,成了个色鬼,从此声名狼藉。波那求见喜增有其目的,希望为喜增写部传记,使自己流芳百世,洗刷污名。而喜增考虑到他名声不佳,因而多次拒见。
这次,喜增许见了。
见到仰慕已久的戒日王,波那感动得直抹眼泪,连称伟大,要亲吻喜增双足。
“免了,免了。你也是位婆罗门,犯不着行如此大礼,坐下说话吧!”喜增把脚缩入坐垫,“你的作品我有拜读,虽说都是艳情小诗,文字功底却摆在那儿,让人不得不服。”
“再不写那种东西了!现在的我只想写出伟大的作品!陛下,请给我次机会吧!我想写戒日王的传记,只有您这种伟大国王才能让我的文字流传千古,让我重振家族声威!”
喜增没答应,却说:“在文学上,我想听听波那先生的意见。”
“陛下有新作品了?”波那立刻明白,喜增也是个作家,他们有共同语言。
“还没动笔,只是有个构思。”
“陛下可否向我透露一二?”
“是个关于吃人的金翅鸟的故事。”
“陛下,恕我直言,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金翅鸟吃蛇,怎么会吃人?”
“可他就是吃人了。走吧,我们到园子里详谈。”
喜增起身,与波那边走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