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来了!公子到了!”乌鸦们拍打翅膀,奔走相告。狮驼岭上鸦叫成片。
“半夜三更,那些鸟在瞎叫什么?”洞府内,青面狮子吼道。
“大哥,山下来人了。”白象入洞禀告道。
青狮、白象二妖,都是狮驼岭上的大王,自得知唐三藏将从此地经过,狮驼城的金翅便与他们结为兄弟,共图唐僧肉。
“是唐和尚来了?”青狮惊喜。
白象回答:“不是和尚,是大唐皇帝的使者。三弟早就嘱咐近,近期会有大唐使者到。”
“哦,既然三弟早有安排,我们就不必跟大唐皇帝找麻烦了。吩咐各山头小妖,放他们过去。”不是和尚,青狮瞬间没了兴趣,但他又疑惑道:“狮驼国向来不许外人进,三弟怎改了规矩?莫非怕了大唐天子不成?到底是人间至尊呐!”
白象对道:“三弟素有主张,他的心思我们猜不透。听说大唐皇帝对我们狮驼国起了兴趣,估计着,形势就要变了。中华有话‘五百年王者出’,三弟窃取狮驼国至今,已经五百年有余。大唐天子雄才伟略,欲将西域归入治下,我想三弟与其等着,他可能打算主动跟大唐皇帝接触。”
青狮冷笑,不以为然,“不过凡人皇帝,还用怕他?西域诸国全灭了,狮驼国也灭不了。”
“大哥,不可大意啊!”白象提醒,“记得以前跟在菩萨身边时,菩萨曾有忧虑,佛国将有大动。后来再没听菩萨提起这话,我却记下了。佛祖如今策划取经大计,不也是为了佛法的延续么?”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灭佛?”
“佛宗诸天确实有这种传闻,但佛祖既然让玄奘取经回东土,灭佛之人就不可能是唐天子,显然佛祖把东土当成避难所。那么往反处想,这场浩劫将波及西域佛国,甚至西天天竺。”
“有道理。”青狮点头,“但关我们什么事呢?正如人有生老病死,佛宗也有兴衰荣辱,佛祖应看开些。不是说佛宗早不如前了吗?该亡的始终要亡。”
王玄策一行在狮驼岭下宿了一夜。这夜睡得安稳,不用担心盗匪敌袭,也没野兽来扰,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反到最安全。
出帐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崇山峻岭层叠无边,险峰插入云霄,峰顶消失云中。“还真是个险要之地,要是重兵把守,无论东来,还是西来,都不容易。”王玄策观察后评道。
“公子!公子!”乌鸦飞来打招呼。
“鸟!鸟会说话?”同行的士兵吓得帐篷都不敢收拾了,全往后退。
被龟兹人包围都没见他们这么慌张,鸟说人语把他们吓到了。王玄策忙对他们笑道:“别怕,它们是好鸟,是这里的精灵。等上了狮驼岭,定会看见更怪异的,这就怕了,还怎么前行?”
一路上,王玄策不停给他们谈论各种怪事,就是以防他们害怕。与人斗和与妖斗,在本质上没有区别,但在心理感受上完全不同。
“就是,整个狮驼国都是妖怪,你们怕了,就别去。”满胄是他们能力最差的,却是最不怕妖怪的,现在感觉自己面子找回来了。
军士回道:“我们不是怕,就是突然碰上,惊了下而已。”
“不怕就好,妖怪既然能建国,想必都是有规矩的,只要讲道理就与人无异了。”王玄策笑道。然后他问乌鸦,“你们怎到这儿来?”
“我们来迎接公子,给他带路。”乌鸦说。
王玄策高兴,“那太好了,等我们收拾完毕,马上出发。看这山,只怕要翻一天。”
“那公子得快些,最好能在天黑前进城。”
“这是为何?”
“也没什么,只是白天有白天的规矩,夜晚有夜晚的规矩,怕吓得公子。狮驼城里,凡人夜晚不外出。”
说完乌鸦集体化了形,全变成了小厮打扮的男女。
军士们更是一惊。
王玄策也被惊到了,“原来你们会变人形啊!”
乌鸦说道:“只有在狮驼国境内才可变人。我们修为太浅,还没到化形的地步,但我们大王以狮驼国的国家气运滋养众妖,使妖怪都能在狮驼国变成人形。不过仅限白日,到了夜晚,阴气上升,小妖就无法保持人形了。”
“我明白,夜晚不外出原来是这个意思。”王玄策浅笑。
收拾完营地,大唐使团立即出发,登上狮驼岭的山道。
王玄策回想起乔师望游记中的内容,狮驼岭上有巡山的山精,职位“小钻风”,不知能不能碰上。
然而结果令他失望,别说小钻风了,连只兔子都没让他瞧见。山上的动物和精灵,仿佛回避了他们。问了才知,还真是如此,大王早就下令,不许妖灵阻挠使团,妖怪不敢违命,干脆全不出现。
“我们狮驼国其实有三个大王,大大王、二大王都住在此山上,其实不管事,狮驼国还不是我们三大王说了算,之前跟公子提及的大王,都是‘三大王’。”乌鸦边走边介绍国内情况。
这些王玄策早有耳闻,此前乌鸡国的假国王,就是三王之一的分身。
“对了,现在宫里已经住了些凡人,跟公子一样,也是使节,从大食国来了。”
“大食使节?”王玄策非常惊讶。
“没错,大食使节。听说要到大唐去,大王说会有大唐使者来,让他们多住几天,看样子想让公子跟他见一见。”
王玄策心中起了波澜,没想到大食也派使来了。陛下的预料没错,一山不容二虎,以后两个大国必有摩擦。而两国距离遥远,那么这块西域之地将成为两国表演的舞台。
“不用大王安排,我若知晓大食使节在,自己就会去见他。”王玄策期待见面。
尽管一路疾赶,可山路难走,还是没能在天黑前入城,因而王玄策一行在野外又宿一夜。有乌鸦相伴,自然无事,第二天日出以后才入了狮驼城。
迎客号角吹响,王玄策持使节节杖,着官服入殿。见到久闻其名的狮驼国国王,没有意外惊艳的相会,一切如常,完全依照礼仪流程。
金翅看完国书,微笑道:“使君辛苦了,贵国皇帝还有要交待的吗?”
国书上都是客套话,真正的意思另有表述。
“皇帝陛下希望与狮驼国永世交好。”王玄策说道。
“永世交好?”金翅取笑,“怎么个永世?是要和亲,还是联姻?我单身一个,无妹无女,看来只有你们皇帝嫁个公主过来了。只怕我见多了天仙,还嫌公主丑呐!”
金翅和两侧妖怪大臣哈哈笑起来。
王玄策面色不喜,这妖王说话太不友好,他严肃回道:“天家女,不轻易外嫁,以狮驼国目前与大唐的关系,就算国王亲自到长安求婚,恐怕也求不到半个公主,还请国王断了和亲之念。美丑就更不用谈了,国王陛下面容英俊,可皮囊下是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