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觉得这个毛脸雷公嘴,长得像猴的丑陋沙门烦人透顶,看剧最怕遇上这种人,不停跟你说话,搭理他,影响看剧,不搭理他,更影响看剧。
“哪来的乡巴佬?连这都不知道?看过《璎珞传》吗?看过《妙容传》吗?是诗人喜增的作品,《龙喜记》是他的新作。”
“喜增?”孙悟空对这名字有种奇妙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
沙僧凑过来说:“大师兄,舍卫国公主不就是看了《妙容传》,把自己名字都改成妙容,还要嫁给戒日王的吗?戒日王本名就叫喜增。”
“难道说!这剧是戒日王写的?”孙悟空惊讶,更想知道此剧讲的什么,“快说快说!怎么会有金翅鸟在里面?”
观众被猴子催得烦,他已看过不只一遍,向孙悟空复述剧情。
《龙喜记》又叫《龙王之喜》,名为“龙”,其实是蛇,在印度人的语言中无“龙”,“那迦”指蛇,而汉译者龙蛇不分,才有译蛇为龙。
故事说的是,亡国太子云乘隐居森林,却与敌国公主偶遇并相恋,两人陷入莫大痛苦中。一日云乘碰上了个哭泣的人,详问下,才知这不是人,是蛇族所变。蛇族说,金翅鸟是他们一族的天敌,专门吃蛇,为保蛇族平安,蛇王婆苏吉与金翅鸟达成协议,每日送一条蛇给金翅鸟食用,金翅鸟不再主动骚扰蛇族。这协议维持了许多年,到今日轮到他成为金翅鸟的食物了,他舍不得母亲,所以伤心落泪。云乘想,这或许是结束自己痛苦的办法,于是冒充蛇族,用了鸟食。
公主得知云乘死讯,向湿婆的妻子高利女神日夜祈祷,女神被她打动,现身复活云乘。金翅鸟得知自己吃错了人,非常懊悔,遂与蛇族和解,从此不再吃蛇。蛇族与金翅鸟的万年恩怨得以化解,蛇王欢喜不已。而经过这般波折,云乘与公主,两个家族的恩怨也随之消除,云乘迎娶公主,并获得了王位,故事结局皆大欢喜。
“师父,这个戒日王对佛祖已有不满之心,只怕所谓‘护法王’会背后插佛门一刀。”孙悟空在三藏耳边悄声说。
三藏烦他总是疑人偷斧,“戒日王对我们有误解,做过些错事,不假。但说他会暗算佛门,何从说起呀?”
“他根本不信佛,做什么护法王?”孙悟空恼唐僧又不信他,“今天什么日子?佛诞日。为什么赶在佛祖诞辰演这出戏?”
三藏笑道:“这出戏改编自佛祖舍身喂鹰,稍懂佛家典故的,都看得出来。”
“可佛祖在哪儿?”孙悟空反问,“全剧佛祖未登场,佛祖舍身喂鹰,故事里太子喂鸟,最后出现个什么女神,把太子救活了。这不是在说那什么女神比佛祖还厉害吗?在佛诞日公然鼓吹外道,这不是要造如来的反?”
“是啊师父,大师兄说得还是有些道理,这故事透着股怪异。佛家讲舍身,那是真舍去一切,可这故事的主人公舍身之后,反而得到了公主和王位,还是外道的神赐予的,实在不像护法王编出来的故事,对我佛毫无敬意。若戒日王真是这意思,那就等于在说,他将倾向外道。”
“沙师弟说轻了,挑这个日子,就是直接挑衅——他戒日王扶得起佛法,同样扶得起外道。更有意思的是,金平城是佛门信徒的城镇,吹捧外道的东西能在此城上演,我看这座城的佛法也有问题。”孙悟空不客气道。
三藏合十,不想再听,“阿弥陀佛,我佛家不争,包容万物,哪有容不下的?到是你们小肚鸡肠,看个剧都能弄出这么些‘道理’,我这些年白教你们佛法了。”
“就是!不就是出剧嘛,哪有那么多象征、比喻?他们根本不懂欣赏。”猪八戒素来爱唱反调,这次听孙悟空的话,怕是又要惹出麻烦事,赶紧打住他们发言。
孙悟空不跟呆子讲,猪八戒虽称“呆子”,其实聪明着呢!只是小聪明,想的都是个人得失。
“佛陀显圣啦!”
这边戏剧刚完,外面又喊佛陀显灵,佛诞日的夜晚真是精彩。
剧场里的观众争先往外挤,赶着出去拜佛。三藏师徒顺着人流挤出,外边地面已经趴满人,全都在行五体投地大礼。抬头望,夜空光华万丈,金色云层中,佛陀遍身金光,端坐莲花台上,左右迦叶、阿难陀两大弟子相伴。
“真是佛祖啊!”三藏惊叹,赶紧下拜。
“师父!干什么呢?”孙悟空提住他衣袍,不让他拜下。
“悟空,这是干什么?见到佛祖必须得拜!”三藏责他。
孙悟空笑道:“真佛祖自然要拜,可眼前这位,不怎么真啊!”
“难道是假的?”猪八戒、沙僧惊讶。
三藏相信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识真假,可要说佛祖是假,又太让人难以置信。不过有小西天经验在前,听他这么说,三藏恢复理智,不忙着拜了。
“悟空所言是真?”他问道。
孙悟空盯着佛祖眨眼睛,冷笑道:“金玉其表而已,这佛是妖魔所化。师父要不信,老孙现在就叫他们现形!”孙悟空说完,从耳中抽出金箍棒。
就在这时,天上佛祖突然开口,“孽畜!”佛音一声,震动全城。
地面无数信徒惶恐,不知佛陀骂的是谁。
“大胆猴妖,竟来金平城造次!”佛祖再言。
猴妖?全城长着猴脸的,估计就他孙悟空了,假佛骂的自然是他。孙悟空被抢了先机,气得咬牙。
“此处有妖,谁能为我拿下?”佛祖手指一点,一道金光照向三藏师徒四人。
师徒周围的人吓得避开,把师徒孤立在人群中。
“我就看他们长得怪模怪样,原来是妖怪!”
“有妖怪!佛陀救命啊!”
人们惊慌失措。
佛陀身边的阿难陛尊者尖声道:“为佛祖降妖,肉身成佛,登极乐。”
“肉身成佛?”
“登极乐?”
底下信徒听得真切,个个红了眼。他们一生拜佛,不就是想成佛成圣,最起码也要登上极乐世界,摆脱人世苦海吗?机会就在眼前,谁愿意错过?
“完了!妖怪叫凡人来对付我们!”猪八戒扛起钉耙叫道。凡人最难对付,打不是,不打也不是。
“呆子!沙师弟!你们保护好师父!”孙悟空叫。
“抓住妖怪!”有人一声喊。如导火索,点燃了整个人群。人们高喊“捉住妖怪”,向师徒四人扑来。
“定!”孙悟空使出定身法。
可定身法只能定住周围一片,现在全城的人都在朝他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