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以来连生异变,李千阳心里确有许多话想和师父霍书阳说,以往在云灵山中,他但凡下山回来,或者心中苦闷时便会去霍书阳的坟前唠叨唠叨,烦心事说了出去,心底就会感觉好些,可如今他已不能再回云灵山了。
李千阳取了纸笔,正自写着,夏笙见李千阳也写了起来,便问道:“你写给谁的?”
李千阳回道:“写给我师父。”
夏笙之前并未听李千阳说过此人,便疑问道:“你师父?”
李千阳黯然回道:“嗯,我无父无母,是师父把我捡回来养大的,如今他的坟在云灵山。”
夏笙听后一愣,随即会意,便也没再多问。
两人写好书信,各自塞进河灯之中,将河灯点亮后便推入了江中。
夏笙蹲在江边,双手抱膝看着河灯渐渐飘远,惆然若失。
“千阳,你说我们生来是不是就要看着亲人渐渐走远,最终消失,就如这河灯一样。”
李千阳闻言,回想着这一年以来的事情,自己在云灵山中的至亲之人都已离自己远去,一时惆然无语。
夏笙歪头看向他,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李千阳缓缓伏下身来,轻声说道:“别怕,你还有我。”
寒月,清江,河灯,凉影。
这两人相互依偎,久久也无言语。
良久过后,夏笙心情亦有所缓和,她便又拉起李千阳说道:“走啦,何必在这里伤神呢?”
李千阳问道:“去哪里啊?”
夏笙说道:“去买祈天灯啊。”
还未等李千阳问及这祈天灯是何物,夏笙便已将他拉到了江边的一处摊铺上,夏笙一边挑着摊铺上的祈天灯一边说道:“这河灯是寄给逝去亲人的,这祈天灯便是寄给上天神明的,我们把心中愿望写在这灯上,神明收到后便会帮我们实现。”
李千阳自是不信,可夏笙却兴致颇佳。
“千阳,你可有什么愿望吗?”
李千阳不信,所以便也没什么愿望,随之懒懒地答道:“没有。”
夏笙歪头道:“怎么会没有呢?你又不是神仙,人都应该有愿望的才对啊?”
李千阳闻言说道:“那你有什么愿望?”
夏笙挑中了一个绣着桃花的祈天灯,正准备写上愿望,见李千阳问她,便赶忙把他推走了,说道:“不能说的,也不许你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就不灵了。”随即取了笔在灯上写了起来。
李千阳自觉无趣,便去一旁也挑了个祈天灯,写上了愿望。
两人写好愿望,便将灯内火烛点燃,两个祈天灯便慢慢地飞上了夜空。
夏笙好奇李千阳写了什么愿望,放灯之时还特意想凑过去看一看,但却被李千阳故意挡住了。她小脸一瞥,转而摆出了一副不屑于看的样子,转头走了。
此刻已是子时时分,可五风城中却还是热闹的很,街上偶有吃醉了酒的汉子大声呼喊,东倒西歪地走上几步便栽倒在地睡着了。
夜里渐寒,明月隐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天上竟是飘起了点点雪花,这时节正是乍暖还寒之时,雪花飘落地上瞬间便没了踪影,只是打湿了一片青砖。
落雪无痕,凉意却起。
地上的醉汉被这凉意激醒,随之打了个寒颤,爬起身来便又东倒西歪地不知往哪里走去了。
李千阳和夏笙还在街上游玩,见下起了雪,原本是不大的,两人也未在意,可久而久之却打湿了衣裳,他俩也未带油纸伞,跑回空明医馆又有些远,只得暂且寻个屋檐避雪。
这雪越来越大,其间还夹杂着雨水,砸在地上是清脆的落玉之音。
夏笙眼眸不时地转两下,脸上含笑,像是在心里憋着什么事情,不一会儿,她凑到李千阳身边,问道:“千阳,你在祈天灯上写的什么愿望?”
夏笙之前本是想偷看的的,可惜没看到,但她又好奇,憋了一路了,这才问了出来。
“你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李千阳反问道。
夏笙见李千阳故意搪塞她不说,心念一转,随之说道:“这么说你也信这祈天灯吗?”
李千阳摇头道:“我自是不信的。”
夏笙立即一语追上,说道:“你既然不信,为何还不说?”
“我……”
李千阳这才意识到中了夏笙的圈套,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辞。
夏笙笑盈盈地盯着李千阳,得意道:“怎么样?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李千阳哼了一声,回道:“不信。”
“既然不信就可以说出来,你若信便可不说。”
李千阳随即失笑,夏笙又说道:“快告诉我你写了什么愿望。”
李千阳看着夏笙一副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样子,于是便蹲下身来,用手指在地面的薄雪上写了一行字,夏笙便也蹲下身来看。
薄雪之上,那字迹轻缓却历历在目,笔笔敲心,只见地面上写到:李千阳陪夏笙一生一世。
夏笙见到这行字当即羞红了脸,脸转到一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反倒有些后悔自己之前一直追问李千阳写了什么愿望。
李千阳转过头看向夏笙,轻轻说道:“夏笙,我想娶你。”
夏笙一时不敢看李千阳了,但听到这话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这场雪让原本热闹的五风城也静了一静,元宵节的花灯还亮着,街上的游人却已渐奚落。
城中的一处屋檐下,一女子娇羞地倚着少年的肩膀,像是在诉谈着什么心事。
元宵节之后,陆空明也得知了两人的心意,李千阳和夏笙虽不急着成婚之事,可陆空明却紧锣密鼓地安排着两人的婚事,每天都要唠叨几遍,时不时地还催促两人赶快置办房舍。
这不得已,李千阳和夏笙便在空明医馆不远处置办了宅院,一应家具也都添置齐全,还在院中种了棵桃树和些许修竹。
陆空明懂些八卦五行之术,给两人选了吉日成婚。成婚之日由陆空明一手操持,一应礼数都未曾落下,当日,李千阳穿着大红袍子领着八人大轿将新娘从空明医馆接到了新房之内,夏笙亦是带着花冠红袍,娇羞可人。
李千阳和夏笙这对新人并无亲人,都是街坊四邻前来庆贺,宴请宾朋,把酒言欢,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