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浑浑噩噩之间,耳边传来了一阵迫切的呼喊声,
“快起床!别眯了,你的梦中情人来看你了!”
那是唐鑫的声音……
他口中的梦中情人……又是谁?!
难道……
一听这话,陈欢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颤声问道
“真的假的?明月她……她会来看我?!”
却见唐鑫朗声而笑,说道
“那还有假?”
“昨晚惊天一战,你把李乘云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整个蜀山有目共睹,可谓是名利双收,如今,连美人也收归帐下……”
说着,他指了指院外,诡秘地笑了起来,
“快起床吧!人家现在就在咱们庭院里等你呢!”
陈欢大喜过望,一下子跳下了床,手忙脚乱地整理了衣襟,心怀忐忑地问道,
“老唐,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行吗?”
唐鑫上下打量着他,连连点头,甚至还竖起了大拇指,抚掌赞叹,
“当然行,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听得这话,陈欢鼓足勇气,抬头挺胸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走出宿舍一看,只见明月衣袂似雪,笑颜如花,亭亭玉立地等候在庭院之中……
“明月……”
他心口砰砰直跳,激动地迎了上去……
正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响,脑门上却挨了一巴掌,陈欢只疼得天旋地转,头昏眼花!
他“哇呀”一声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睡眼,只见眼前戳着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庞,一双鹰眼正阴恻恻地盯着他!
“鬼啊!!!”
他大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翻滚开去……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
“没错!你说得对,我就是鬼,一个饿死鬼!”
他顿了顿,近一步追了上来,那双眼睛睁得很大,紧紧盯着陈欢,冷然问道,
“我这个饿死鬼,如今都已经饿了十天,你跟我承诺过的香叶鸡,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听得这话,陈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摸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骂道,
“老唐,你别总是神出鬼没好不好?这样会吓死人的!”
唐鑫瞥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前,
“我只是想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提醒你,今天是休息日,是该你践行诺言的时候了!”
陈欢摇了摇自己仿佛千斤重的脑袋,稍稍整理了一下回忆,意识略微清晰了一些:
昨夜和李乘云一战,他元气大伤,调息到了后半夜,就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望着眼前破旧、冷清的宿舍,他脑海里却还残存着刚刚的温馨梦境,心中颇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一切只是个梦!
“休息日……”
这时,他突然心中一凛,
“一到休息日,那个泼皮少爷又要指点明月剑法!”
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孤男寡女,即便明月一个人流水无情,但李乘云落花有意,日子一久,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假戏真做?!
想到这里,陈欢心急如焚,哪里还坐得住?一把抓起了镇妖剑,愤而大骂道,
“那个手下败将,没资格再指点明月!”
唐鑫一愣,嘀咕道,
“你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眉头微皱,上下打量着陈欢,迟疑着说,
“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今天是不是又想耍赖?!”
听得这话,陈欢一脸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一声,说道,
“毕竟是兄弟,真是肝胆相照!”
说着,他火急火燎,穿上鞋子,迫不及待窜出了宿舍!
见状,唐鑫三五步追了出来,破口大骂,
“无信无义,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
天色尚早,陈欢步履蹒跚,逶迤来到了听雨草堂。
一路上,他心中盘算好了无数个应付李乘云的借口,可是,事实却有些出人意外……
断崖之前只有一个清冷的人影,只见道袍飘飘,仙姿绰约,正是明月!
听到脚步声,她也讶异地回过头来,乍一看见踏着晨曦上山的陈欢,她玉颜一怔,顿时也愣住了……
这一刻,陈欢突然哑巴了!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成竹于胸的道理,四目相对的刹那,似乎都无用了……
“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还是明月先开了口。
陈欢搔了搔后脑勺,故作姿态地说道,
“听说,明月姑娘自从上山之后,勤勉不辍,就连休息日也舍不得错过!我大受感召,觉得自己不能再虚度年华,蹉跎度日,所以就跟着上山了……”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嘿嘿一笑,尴尬地问道,
“对了,如此冒昧上山,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和乘云师兄的正常进度?!”
“当然不会!”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声音!
陈欢回头看去,只见李乘云手摁腰间短剑,身姿英武,道袍飘飞,徐徐走来……
熊淑瑶、欧阳艳尾随其后,也都来了……
刹那之间,一股无形的压制力迎面袭来,只让他心口一滞,如坐针毡!
李乘云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
“既然师弟有心学剑,那就是心怀道心之人,那就一起学习吧!”
看他如此大方,陈欢心里有些不爽,阴阳怪气地说道,
“师兄可能误会了,我是来练剑,不是来学剑!”
他顿了顿,音调陡升,特别指出,
“您是领路师兄,应该比我更清楚,练剑、学剑,二者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李乘云眉头微皱,稍显尴尬,笑道,
“那是自然!既然如此,师弟请便!”
听得这话,陈欢抄起镇妖剑走到了一边,默运剑气,手摆剑诀,开始研习起了剑法。
见状,欧阳艳和熊淑瑶相视一眼,嘿嘿偷笑,
“这小子行啊,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李乘云却一脸阴沉,强颜一笑,说道,
“今晨,我们来重新演练一遍这个月所学习的剑法……”
谁知道,他们这头刚刚开始演练,陈欢纵身一跃,身如飞仙,剑影如电!
他一边恣意舞剑,一边声情并茂,吟诵起了《诗经》名篇,《蒹葭》: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吟诵之时,他目不转睛,直勾勾盯着明月,好似在说,
“你就是那个伊人……”
大家一愣,心道,
“这明摆着是在求爱呀!”
看他剑法凌厉,口若悬河,欧阳艳几个人哪里还能安心练剑?!
这时,见台下的学员心不在焉,剑法呆滞,李乘云脚下生风,来到了明月的身边,细声提醒道,
“师妹,你刚刚这一招百川归海用力过猛,出招过于着急……”
看他们二人聚在一起,神情亲密,陈欢出手如风,剑法更快,大吼一声,紧接《蒹葭》,咆哮起了《氓》的名句:
“吁嗟鸠兮,无食桑葚,吁嗟女兮,无与士耽!”
古代有一种说法,鸟吃了桑椹,就会醉!
因此,《诗经-氓》借着这个典故,来隐喻男人就是桑椹,劝诫女人不要沉醉于男人身上,最后被欺骗、伤害!
听到这话,大家面面相觑,心道,
“这是明目张胆在骂人呀!”
李乘云哪里还坐得住?顿时怒火中烧,剑眉直立,愤而怒斥道,
“小子,你又想挨揍了吗?”
陈欢猛然收剑,愤而回头,冷然一笑,
“不错!昨晚打得不过瘾,我还想尝尝挨揍的滋味……”
“你……”
李乘云眼底掠过一股寒意,一把握紧了手中宝剑,气得鼻歪眼斜!
就在这时,他收摄怒意,冷然一笑,说道,
“我是领路师兄,不会再跟你计较!”
他轻咳一声,朗声说道,
“我知道,你身怀绝技,天资过人,似乎也看不上我这些微末道行,不过,在场的师妹们却是初来乍到,都是一些新人!”
“我们正在学习剑法,你要是有心,那就一起参研,若是不屑一顾,那也不要在旁捣蛋,拖人后腿……”
听得这话,陈欢终于无言以对……
他既不愿就此离开,又不愿李乘云得偿所愿,只能悻悻地站在了明月身边,一起学剑。
不过,佳人在畔,对影舞剑……
那似乎也是一种幸福!
终于熬到了傍晚时分,所有人都精疲力尽,逶迤下了山。
李乘云却形影不离,陪同在明月身边,高谈阔论着道法经典……
见状,陈欢心头酸酸的,颇有些不服气,心道,
“我不好过,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于是,他扭头就冲了过去,咧嘴一笑,
“累了一整天,明月姑娘,估计你也饿了吧?”
不等她开口,陈欢一脸委屈,咽了口唾沫,
“反正,我是饿了!”
“要不……这样吧,我知道城中有一家饭馆,味道着实不错,不如,我来做东,咱们一起吃顿好饭吧?!”
明月稍显羞赧,面色踟蹰……
“她没有立刻拒绝!”
陈欢大喜过望,当即拍手叫好,说道,
“说走就走!那咱们这就下山!”
听得这话,明月愣住了,一旁的李乘云也懵了……
“这是强盗行径吗?!”
这时,身后的欧阳艳却突然窜了上来,指着陈欢的鼻子,一脸怒气,骂骂咧咧,
“喂,你小子也太不够义气了吧?!枉我们替你当了这么久的信使,真要开席却忘了我们,你这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
陈欢一脸尴尬,偷眼看了看明月,苦笑一声,嘀咕道,
“别瞎说,不是开席!”
他眉头一动,笑道,
“不过,你说得对,我也绝不会厚此薄彼,既然要吃饭,那咱们索性一起下山,我来做东!”
听得这话,欧阳艳眼放精光,嘿嘿笑道,
“终于可以大饱口福啰!”
哪知,熊淑瑶一把抱住了她,摆手说道,
“别听她胡说,你们先去吧,我们改天再去……”
明月的脸色颇有些值得玩味,只见她双颊微红,侧头看了看李乘云,试着提议道,
“有道是盛情难却,反正是白吃的大餐,要不……咱们一起去吧?”
她顿了顿,摇头苦笑,
“而且,这小半年来,我好像也确实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此刻,他们二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李乘云聪明绝顶,又哪能看不出来?
明月这句话,无非就是在给他一个台阶罢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
“我当然也想去,不过,父亲交代了我一些事情,急需我上山处理,恐怕只能留到下次了!”
说完,便大袖一挥,潇洒离去。
欧阳艳偷偷掐了一下陈欢的背脊,低声骂道,
“小子,你欠我们一顿大餐!”
说着,一把牵起熊淑瑶的玉手,愤愤不平地走了。
此刻,落日余晖,青山叠翠,小路上只有他们二人……
一阵阵晚风吹来,卷得明月道袍萧萧,长发飘飘,她看了看眼前这个男孩,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沉声说道,
“这段时间,我心情不太好……”
陈欢心口一滞,苦声说道,
“我听她们说了,你好像有心事!”
望着她那单薄的身躯,他倍感心疼,
“其实,你可以跟我说,我兴许能帮助到你!”
“就像上一次,你不相信,含羞姐姐也不相信,但到了最后一刻,我确实求到了无极金丹!”
听得这话,明月黛眉一动,神情微变,紧紧盯着他……
望着他那纯真而又坚毅的眼神,明月心头一震,朱唇轻启,似乎就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她终究还是背过身去,颤声说道,
“很抱歉,昨天,我不该那么对你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这是在道歉?!”
陈欢惊呆了!
自他从认识这个女孩以来,他就没听她说过这么多话,更别提道歉!
然而,今时今日,她不仅低声道歉,态度竟然如此诚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赢得了美人的心……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就是实力:
他战胜了李乘云!
陈欢苦笑一声,说道,
“睡了一觉,昨天的事,我就忘记了!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帮你做些什么,好让你开心起来……”
他顿了顿,嘀咕着说,
“我希望你开心,我喜欢你笑……”
听得这话,明月一怔,顿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