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李乘云手持击剑,首先追了上来,他一眼就看见了躺在草丛里的罗俊山,环顾四周之后,他两眼圆睁,厉声质问道,
“跟在你身边的那只小畜生呢?”
此刻,陈欢满心惆怅,身心还都处在朋友离去的悲伤之中,听得这话,不禁怒从中来,冷然一笑,反问道,
“什么小畜生?畜牲骂谁?!”
李乘云不假思索,直接怒骂道,
“畜牲骂你!”
一旁的葛飞眉头微皱,不禁偷偷笑了……
陈欢咧嘴一笑,点头说道,
“原来是畜牲在骂人!怪不得说话这么难听……”
李乘云一愣,更是气得鼻歪眼斜,径直走到他的跟前,两眼通红,厉声怒斥道,
“他是一只黑风妖,你怎么可以任由他离去?!”
看他又气又怒,陈欢不愿置气,只得一脸委屈,叫苦连天,
“你也知道,我本来想给这只小畜生上锁,奈何跟着诸位仙尊一起抓捕凶手之后,一再耽搁,迟迟没有时间……”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这不……刚刚和罗俊山大战之时,他竟然趁我不备,扭头就跑了,你说气人不气!!?”
看他喋喋不休,李乘云愤而骂道,
“你这是放虎归山!!!”
陈欢一脸尴尬,“要不……你帮我去追?!”
说着,他若无其事地拿出了百宝囊,饶有兴致地摸索了起来……
心念一到,百宝囊里的丹药便落到了手掌上,随心一控,又神奇地进入了百宝囊中!
就连昆仑镜也能贮藏其中,真是神奇!
百宝之名,真是名下无虚!
……
李乘云却上蹿下跳,大骂连连!
有人说,沉默才是最好的抗争!
看他一言不发,自顾自把玩起了百宝囊,李乘云最后终于也无可奈何,只得警告着说,
“免费送你一句话,勾结妖魔,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欢连连点头,说道,
“李夫子的谆谆教诲使我幡然醒悟,所以,本人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即刻跟着诸位仙尊一齐奔赴蜀山福地,修真炼道,成为跟李夫子一样的正义人士……”
李乘云一愣,不禁又气又怒,却又无可指摘,只得撇嘴一笑,问道,
“怎么,你也想投入蜀山?!”
陈欢抚掌大笑,
“当然!那可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梦想……”
他拱手一揖,一脸恭敬地问道,
“敢问李夫子,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山,行拜师礼呀?!”
看他这副戏谑模样,李乘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骂道,
“还早呢,等着吧!!”
说着,大袖一挥,扭头就走了。
陈欢一愣,撇嘴骂道,
“横什么横?真当蜀山是你家开的呀?!”
这时,一旁的葛飞搔了搔后脑勺,一脸尴尬,
“额……老弟,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乘云师弟的父亲就是当今蜀山的掌门人李金安,也就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潜龙真人!”
说着,他拍了拍陈欢的肩头,低声笑道,
“实不相瞒,蜀山就是他家开的……”
听得这话,陈欢呆若木鸡,僵在了当场!
……
很快,东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陈欢跟着这位略显静默的师兄,一路回到了小饭馆。
此时,店铺还没有开张,伙计都还在睡梦之中,大堂里更是空空荡荡,只有西北角的那一桌附近,竹杖道人双目紧闭,正在调息。
龙雨溪睡在李三姑怀里,依旧没有醒来,但呼吸有致,心跳平稳,脸上也有了一丝丝血色,显然是度过了难关。
陈欢微微稽首,关切地问道,
“龙师姐她怎么样了?”
一向缄默的李三姑看了看他,说道,
“师姐先是中了毒针,接着又吸了毒雾,一直昏迷不醒,不过,经得师父运功逼毒,已经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应该就可以恢复过来了!”
听得这话,陈欢长长松了口气,慨然说道,
“还好!”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欣慰,记得初初见面之时,这些人都对他充满了敌意,但经得昨夜一战,大家对他似乎不再那么排斥……
第二天,李乘云雇了一辆马车,让李三姑照顾着龙雨溪,一众蜀山门人则随行左右,逶迤往北而去。
这时,陈欢亦步亦趋跟了上来,说道,
“既然是北归蜀山,咱们正好同路,顺带把我也捎上了吧?!”
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小子,李乘风冷笑一声,问道,
“怎么,你这是要当我们的跟屁虫了吗?”
陈欢扭动着鼻子,朝着空中使劲嗅,诧异地问道,
“有屁吗?!”
说着,他指着李乘云的嘴巴,瞪大了眼睛,哇哇大叫,
“哇,快看,你这嘴里放屁了,好臭啊!”
听得这话,一旁的葛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甫一看见李乘云恶狠狠的目光,急忙又收敛了起来。
李乘云又气又怒,正要开口,却听陈欢指着他的嘴巴,继续说道,
“哇呀,大家看呀,有人的嘴里又要放屁了,估计臭烘烘的,我必须跟着……”
这一刻,李乘云再也按捺不住,手摁宝剑,就要出手。
却听竹杖道人爽朗一笑,沉吟着说道,
“蜀山乃道法之宗,正义之门,心胸开阔,海纳百川,自然可以接纳任何心怀道法,有意求索之人……”
他一瘸一拐地守护在马车下,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说道,
“既然心中有道,那便是同道中人!”
听得这话,李乘云犹如遭到了当头棒喝,再也不敢肆意妄为,拱手一揖,唯唯诺诺地跟上了马车。
陈欢虽然赢了口舌,但看着李乘云突然离去,心中颇有一些失落。
再是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的道人,心中更是倍感敬畏,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一行人停停走走,大约三天后的傍晚,穿过茂密的丛林之后,眼前突然一亮,远方的天边赫然浮现出了一片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青山!
时值初春,春寒料峭,山间红绿相间,色彩斑斓,在天边红霞的映衬下,更是五颜六色,美不胜收,山头云雾缭绕,此起彼伏,宛如仙境!
此时,一颗金红色的落日夹在两座最高的山峰之间,好似蛟龙戏珠,令人震撼!
望着这一幕,陈欢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心口砰砰直跳,脱口说道,
“真是人间仙境啊!”
经过几天的调息,龙雨溪也终于恢复了元气,仰望着天边的仙山,她不禁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失声说道,
“终于回家了!”
听得这话,陈欢一愣,颤声问道,
“怎么……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蜀山了吗?”
龙雨溪一脸苍白,惭然一笑,和善地说道,
“是啊!欢迎你到蜀山来!”
层峦耸翠的蜀山之下,沃野百里,稻田成片,柳发新芽,野草嫩绿,一派勃勃生机!
一条蜿蜒的河水从中流过,在落日的余晖之中,泛着粼粼的波光,似乎也倾吐着蜀山的无尽荣光……
自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开始,陈欢的心便一直保持着高速跳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终于来到了蜀山……”
沿着河岸一路走来,前方炊烟袅袅,人声鼎沸,眼前竟然有一座繁华的山间小城!
走进城中一看,街上人来人往,算卦的、卖艺的、摆摊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街道两边,酒楼、客栈、当铺,茶肆一应俱全……
巷子深处,甚至还有赌场、青楼!
陈欢大感惊诧,心中犯起了嘀咕,
“修真宗派,不是应该远离红尘俗世,清心寡欲的吗?蜀山山脚下……怎么如此肮脏?!”
这时,他眉头一皱,只觉得脊背发冷,暗道,
“莫非……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蜀山!!!”
看到陈欢眉头紧锁,一脸讶异,龙雨溪似乎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
“这里是风华城,乃是本门的属城!”
陈欢一脸茫然,咽了口唾沫,好奇地问道,“属城?”
龙雨溪嫣然一笑,娓娓介绍道,
“属城,就像世俗之中,有了爵位之人,拥有的属地!”
见陈欢若有所悟,她接着说道,
“在咱们玄门之中,但凡有了一定的实力之后,都会拥有一座自己的属城,城中的税收、治安、律法都由本门自行规定!”
她顿了顿,饶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平日里除了修真问道,山上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吃饭、穿衣、过日子,这都需要山下的人来养活,宗派势力越大,属城规模也就越大……”
陈欢倒吸了一口凉气,啧舌说道,
“想不到,修真宗派的社会竟然也这么复杂!”
龙雨溪苦笑一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
这时,李乘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戏谑地说道,
“小子,我们马上就要回山了,你这跟屁虫……还跟不跟呢?!”
陈欢咧嘴一笑,
“你嘴里又放屁了,而且这么臭,我当然跟!”
这话一出,大家相视一眼,都忍俊不禁,龙雨溪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乘云气得直跺脚,骂道,
“懒得跟你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欢白了他一眼,冷然笑道,
“你在说你自己吗?!”
眼见李乘云的嘴上功夫实在比不过他,龙雨溪急忙出来做了和事佬,柔声说道,
“按照规矩,只有到了中秋前后,本门才会开门纳徒,所以,你暂时没办法上山……”
一听这话,陈欢只如听到了晴天霹雳,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顿时瞪大了眼睛,苦声说道,
“这么说来,我还要再等半年多?!”
龙雨溪一脸无奈,说道,“这是规矩!”
陈欢看了看葛飞,又看了看李三姑,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竹杖道人,问道,
“人挪死,树挪活!我是满怀热忱,前来投奔,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因人而异的办法?!”
龙雨溪苦笑一声,摇头说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摆在这里,谁也不能例外……”
听得这话,陈欢简直就要哭了,满腔热忱而来,却要吃半年多的闭门羹,他哪里受的了?
顿时愤而怒斥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这时才来?为什么偏偏中秋前后才开门纳徒?!你们究竟是真心收徒,还是拿人来耍?”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劝慰……
看他出糗,李乘云却一脸的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竹杖道人声音清冷,朗声说道,
“心中有道之人,即便是中秋团圆,万家灯火,他也可以舍却一切,欣然来投!”
他拄着竹杖,一步步走到了陈欢的跟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就是本门将开门纳徒之日,定在中秋前后的深刻含义!”
听得这话,陈欢立刻就被镇住了!
接着,他声气陡升,
“万剑门天钧祖师,磨砺十年,终于演化出天下第一《太离剑法》!乾坤门太一法师,闭关二十年,才有威名赫赫的《阴阳无极功》……只要是心怀梦想之人,慢说半年,十年他也等得,熬得……”
说到这里,他直勾勾盯着陈欢,厉声质问道,
“小子,那么,你是心怀梦想之人吗?”
这一刻,陈欢身心巨震,羞惭无地,甚至鼻头一酸,几乎就要落泪!
面对他那一双如同老鹰似的锐利目光,陈欢哽咽着说道,
“我……我是心怀梦想之人!”
听得这话,竹杖道人冷笑一声,沉吟着说,
“梦想,可不仅仅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
说完,扭头就走上了山。
这一刻,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见他一脸沮丧,哑然无声,龙雨溪柔声一笑,说道,
“没事!咱们是修真人士,半年时间,转瞬即逝,你暂时在这风华城中慢慢等吧!”
说完,大家相视一眼,也都跟着她上了山……
临行之时,李乘云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身朴素的少年,饶有深意地说道,
“对了,风华城可不比别的地方,在这里……什么东西都贵一些,一杯茶水两文,一碗面汤八文,客栈住宿的话……”
他稍稍沉吟,笑道,
“好像是五十文,对了,也不知道你住不住的惯?!”
听得这话,陈欢心口一滞,“怎么这么贵?!”
如今,他的包裹里只有一些散碎银子,那还是父母省吃俭用送来的!
自从飞龙岗下来之后,他吃的住的,都是朱八的,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到了这风华城中,如果按照这个物价活下去,没过半个月,他就要变成叫花子!!
“我不能当叫花子”
见他呆若木鸡,李乘云负手而立,吟吟而笑,又给他来了一计重锤,继续说道,
“对了,等到中秋报名的时候,还需缴纳二钱银子的报名费!”
陈欢咽了口唾沫,故作姿态,笑道,
“才二钱银子?不贵嘛!!”
李乘云察言观色,笑了笑,继续说道,
“是不贵!如果你天赋过人,侥幸通过了一系列考核,成为了蜀山弟子,那就要缴纳学费,二两!”
一听这话,陈欢浑身一颤,大惊失色,“二两?!”
他的吃惊模样,似乎就是李乘云所期待的样子,他笑了笑,
“还有,本门一年两季,秋季收徒,年关休假,到了开春之时,再次收假,每个学期,照常收费,每次二两!”
根据他提供的信息,陈欢开始计算:
一年春秋两季,每季开学之时,收费二两,那每年就是四两!这么算下来,他岂不是要去卖身才能学剑?!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不知道,刚刚经过的那个青楼招不招他这个年纪的“男”鸡?”
总之,此时此刻,他的心凉飕飕的……
李乘云笑了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满脸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
陈欢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
“我有点头晕!”
李乘云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蜀山太高,第一次来的人,难免都有一些不适应,这是正常情况,等你在风华城中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会晕了!”
说着,他大笑着上了山。
谁知,走出了十几步路,他突然又回过头来,笑道,
“对了,入门之后,食宿都是另外收费的……”
“什么?!”
看着李乘云一步步走上了齐整的石阶,陈欢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究竟是开门收徒,还是大白天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