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张为久才渐渐回过点神来,伸脚想走一走试试,可脚下只是一片虚空,无处受力,自然也就谈不上迈步走路,变成了单纯的伸脚动作。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在做梦?我今天明明来碧落湖旅游、写生,碧落湖……碧落……’
“……在道教传说中,碧落湖是一处可以飞升登天的地方……”
那个导游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起来,又想起了先前的胡思乱想,“修仙、飞升”……
‘难道我死了、魂魄出窍?!可这怎么可能?!真有魂魄存在?!’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才逐渐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某个人曾说过,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无论多荒谬,都是真相。
除此之外,眼前的情况确实没有第二种合理解释了。
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心里反倒彻底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喜悦。
‘难道碧落湖真的能让人飞升?’
‘以前以为修仙小说都是YY,可现在看来,既然魂体分离都出现了,那修道成仙还有什么不可能?碧落湖能让人飞升还有什么稀奇?’
‘今天这个大漩涡出现的很诡异,难道是我积德行善太多,功德圆满、白日飞升了,这个大漩涡就是来接引我的?’
‘可是我二十年苦练,统一国画和西画的目标还没实现啊。而且我还欠信用卡以及某呗钱没还,怎么办?’
‘这是哪里?地狱?绝对不可能,我这样的五好青年,不可能下地狱。天堂?似乎不太像啊……’
黑暗中没有方向,而且又无法移动,张为久就这样被困在了原地,百无聊赖,只能胡思乱想。
黑暗中也没有时间,所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静止在一个地方,而是在移动的,而且是高速移动。
因为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点异样——在正前方无法判断距离的黑暗中,有一团异样的黑。
虽然同样是黑,但那地方的色彩饱和度要比周围其他地方稍低一点。这种区别很细微,换个人可能根本看不出来。
张为久几乎从能拿筷子那天起,就跟着父母学画——父亲长于国画,母亲擅长西画。中学他是美术特长生,大学上的美院,毕业后自己开画室。
二十四年的人生中,有超过二十年在和美术、色彩打交道,对颜色极其敏感,才能捕捉到那一点点区别。
那片异样的区域在他眼中急速变大,刚注意到的时候,只有拳头大小,但下一瞬间就变得有乒乓球桌大,再下一瞬间就有排球场大、篮球场大……片刻就超出了他的视野范围。
这说明彼此在高速接近——要么是那片异样区域在靠过来,要么是他自己在凑过去,或者两者在相向运动。
从运动的相对性来说,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可以视作他自己的移动、高速移动。
张为久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迎面撞在了那片区域上,就像是撞在一层无形的膜上一样,一下就穿了过去,膜的后面,又是水。
有个感受不到的力量,依然带着他往一个方向高速移动,从视野远处色调的变化看,是从深水处向浅水处、也就是水面的方向移动。
他此时只是个灵魂,并无实体,和水两不相碍,能顺畅的在水中穿梭,水也能从他“身上”穿过。
‘这似乎是从某处水底下又钻进水里来了,难道又回到碧落湖了?’
这个念头刚转过,他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停下来了。
他此时身无实体,没有触感,在水中移动也不会引起水流波动,还是靠视觉判断出来的,远方的水色成一种墨蓝色,不再变化了。
他尝试着自己动一动,能摆动手脚身躯,可是在水中的位置并没有变化。
‘难道那个诡异之力就是要把我带到这儿来?可这就是一处深水里,附近连条鱼都见不着,水又淹不着我,我也干扰不了水,来这儿干嘛?’
张为久再次陷入了百无聊赖中,只能观察水来消磨时间。
周围的水乍看是静止的,细看也在缓缓流动,大体上是从他左前方向右后方流动,毫无阻滞的穿过他透明的身体,但是……
他忽然发现,有一滴水似乎与众不同。
一滴水在水中本来是看不出来的,可这滴水就能看得出来,它有边界,其实更像是水中一个比芝麻粒还小的气泡,只是气泡内部的颜色和外面水的颜色完全一样。
但毕竟有一层边界隔着,所以在近处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这气泡就紧紧贴在他胸口处,似乎是随着水流而来,水能从他身上穿过,这气泡却穿不过去,就被挡住了。
想着他就仔细去观察这气泡,注意力刚一落到气泡上,脑海中所感知的眼前景象忽然巨变——他就像是悬浮在某处不知多高的高空,俯视晴空下的一片沙漠。
因为是用意念看到的,视力并不受距离影响,能清晰看到地面上,很远的地方有群山起伏、江河纵横,还有城镇村落、人口牲畜、花草树木……
而正下方是一片沙漠,沙漠中的视野很单调,所以有个东西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巨大的……印、没错、应该是一个铜印,方方正正,大约有篮球场那么大、七八层楼高,正从某处沙漠上空急坠而下,带起的风声尖利刺耳。
巨印正下方站着个人,身着一袭雪白长袍,一头及腰的雪白长发披散着,背后浮着个直径约两米的光轮,其上青、赤、白、黑、黄五色光华缓缓流转。
巨印的目标显然就是他,他却似乎不知道、负手而立。
一阵风刮过,雪白的头发和衣袂一起缓缓飘舞,张为久脑海里下意识的冒出一个词语——“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