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夜风之中,传来一声轻笑,随后那道金芒所聚的金剑,便更加暴烈当头砸来。
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顷刻之后,那道太阳金剑,便与月华飞乌,狠狠撞在了一起。
金剑折断,转身便只剩下其核心处,一抹煊赫流光。
玉乌坠地,亦只剩下断羽飞扬,飘散在空中,又化作道道剑光,攢射而至。
“刀意?”
鲜有败绩的一击,却被陈敬庭一刀截住,大妖红練心中,亦不禁为之惊讶,从夜风中现出身形,凝视片刻,笑着问道。
“太阳真火?”
陈敬庭此时,也终于认出红練手中,那一根细若牛毫的金针本质,竟是传说之中的太阳真火。
“有些见识,再来?”
红練也不否认,扬眉一笑,一改方才阴柔缠绵,手拈金针,再次攻来,竟是无比霸道。
“太阳真火又如何?”
陈敬庭心中冷笑,这妖怪只知他刀技术惊人,却不知他压箱底的神通,却是丝毫不逊于太阳真火的三昧神风。
只是眼下,还未到生死博命的时候,三昧神风施展起来亦颇不易,势均力敌,正好借此机会,磨砺刀技,揣摩刀意。
“斩妖!”
陈敬庭左手双指,并成剑指,从刀锋滑过,一抹青芒转瞬即逝,长刀之锋锐,顿时再强七分。
随后,长刀高举,身后神光坍塌成轮,一直延伸到神像之中,仿佛在其身后,熊熊燃烧的火轮之下,编织出了一道无比灿烂煊赫的金色披风。
“喝!”
一刀斩出,如雷光暴烈,天之刑罚!
身后披风,高高扬起,如漫天火焰,席卷而至。
至此时,那只原本形单影只、前路断绝的孤猿,终于披上了它的战袍金甲,目眦尽裂,踏山蹈海,向九天之上,挥出了宣泄出心中无边愤懑和狂怒的一棒。
于是凌霄破损,日沉星陨。
于是山河反复,地裂天惊。
我这一刀,不求此生,不问来世,只求无悔!
我这一棒,不求入路,不问归途,但凭心意!
以暴烈对暴烈!
以无悔对无悔!
这一刀,不是明月,不是骄阳,唯有一刀,却可破沧海,可斩神佛,正是西极肃杀七刀中,至刚至暴之刀——
“穷猿奔海!”
刀光映空,雷霆奔涌。
红練总是挂着轻笑的脸上,终于为之色变。
“有趣!”
赞叹一声,表情为之一肃,清叱一声——
“日饵!”
顿时,那根金针之上,便涌出一道金色焰流,仿佛太阳深处奔涌的炽烈岩浆,散发着极其恐怖的热度,向陈敬庭席卷而来。
“破!”
陈敬庭暴喝,一刀斩出,便如截断江海,将那道焰流撕碎。
但须臾之后,那道破碎焰流之上,便生出了无数怒放的焰之花,绽放在暗夜之中,仿佛一片花海,瑰丽梦幻。
但那片梦幻之中,却潜藏着惊人的杀击,只需一朵,便足以将一名真脉之妖焚成灰烬。
而密密麻麻围绕在陈敬庭周围的,又何止千万朵之多?
但陈敬庭却是毫不在意,或者说视若无物。
神光之海不断涌起,朵朵浪花与焰花结合,随后湮灭。
此时,陈敬庭的刀,亦终于斩至了红練璨若朝霞般的脸颊之前。
“爆!”
红練探出右手,凌空虚按,身形倒飞。
紧接着,千万朵焰花便猛地爆裂开来,三丈之内,顿成一片火海。
此时,陈敬庭的刀亦终于落了下来。
孤猿挥棒,桀骜捣天。
火海沸腾,焰花凋零。
顷刻之间,陈敬庭便已冲出火海。
只是此时,他的身侧,方才铺陈如海的璀璨神光,已经被削弱七层,只余些许淡金,氤氲如雾。
前途无路,唯请一死!
沧海无涯,但凭一刀!
这一刀,以湮灭小庙之中,积蓄的全部香火神光为代价,终于在红練的脸颊之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这伤痕,从眉心开始,掠过鼻尖,终于红唇,纤细笔直,如同红线,摄人心魄。
随即,顺着那条红线,一滴鲜血滑落,尚未坠地,便已在空中蒸发。
红練此时,终于感觉到了心中的愤怒,冷哼一声,身形倒飞之中,如同玉葱般的指尖并拢,横空一拉,便在两根食指之间,拉出一条红线。
陈敬庭依然挺进,凛冽长刀如同风暴,向前方疯狂绞杀,但看见那道红线,亦不禁瞳孔微缩,前进之势,戛然中止。
“火之弦!”
红練轻启朱唇,随后双掌一推,那道火线,便如一根被迅速拉长的琴弦般,无声无息,向陈敬庭飞速掠去。
沿途草木、两侧院墙,包括尚未毁去的廊柱、角亭,甚至就连空气中的微尘、偶尔掠过的风声,都被这一根红线切成两半,从陈敬庭的视线望去,便如整个世界,亦被这一道红线截开,整齐无比,分成上下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陈敬庭收刀疾退。
但那道红线,似乎永远横在他的视界之线,似缓实急,飞快掠来,却又似乎毫无变化,让他一时,竟也分不清远近。
“呼!”
陈敬庭鼓腮一吹,不敢再有丝毫保留。
刹那之间,便是风云易色。
一道长风,从陈敬庭口中涌出,巍巍荡荡,渺渺茫茫,色呈玄黄,昏天暗地。
“三昧神风?”
红練再次色变,随后便见那风,如沙暴袭面,倏忽壮大,乘凌青霄,吹彻黄泉,充斥天地,凋敝草木,肃杀山川,似乎此刻,在其视线之中,除了一道红线、一道黄风,再无外物。
一见此风,神魂矇昧。
再见此风,血肉荒芜。
三见此风,永坠无间。
此乃西极肃杀之风,万物凋敝之意,亦即陈敬庭成功摘落的第四道神通种子——
“三昧神风!”
风声呜咽,如荒野狐鸣,孤城吹埙。
风声呼啸,如沙场点兵,万马奔腾。
紧接着,便见那风,拂过荒野,拂过沙场,拂过孤城,在天之尽头,与那道纤细红线,无声撞在一起。
随后,便是红线湮灭,黄风消融。
天地之间,似乎也微微震了一震,随即恢复如常。
“三昧神风,果然不凡!”
“今日兴尽,来日再战!”
红練此刻,身形仍在风中倒飞,哈哈大笑,状极痛快。
“最后,再送你一句忠告,小心刑天宫!”
话音未落,便在倒飞之中,化作一道金光,向东方山林投射而去,倏忽不见。
“刑天宫?”
陈敬庭凝视山林良久,随后回头,看向周围。
便见周围,以那道湮灭红线为界,忽有夜风吹过,一侧轰然塌落,一侧化为齑粉。
重建不足月余的小庙,又在此夜沦为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