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浩荡,神光勃发,果然不是一个将将显露神通不足三月的小小毛神应有的气象!”
竖瞳之中,幽光流转,只见远方荒野之上,小庙独据,神光勃发,辉映明月星光,一派威严堂皇之像,唯独不见陈敬庭露面,不免有些遗憾。
他却不知,昨夜拜他所赐,吞杀道人最后一条保命残魂之后,原本因为未能完全斩杀的道人庞大精气,终于涌入了陈敬庭的识海之中,成就了他凝聚第二颗星宿的资粮。
因此这一夜,当青衣书生前来探查的时候,陈敬庭却偏偏藏在了小庙神像之中,没有露面,而是专注凝聚起了白虎七宿第二宿•娄宿。
修行无日月,不知不觉便是大半夜过去,料想陈敬庭应是入定修行,恍惚无我,又见天色将白,分明是不会显身了,也不惋惜,披着晨露悄然离去。
此后一连三日,青衣书生白天在村中闲逛,饮茶听书,偶尔也随远来香客去小庙周围观礼,却从不上香。
到了晚上,则沿着村道去村西山林之中探查,远眺神威浩荡,神光煌煌,却不知为何,从未见过那陈敬庭显露真身。
直至第四夜,青衣书生再次前往,原本以为仍将如前几夜般,空见神光不见人,那只刚到山崖之下,便听见庙中传出堂皇之音。
“不知何方贵客,夜夜窥视,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随后,便见一名俊朗青年,提长刀立于小庙之上,背负煌煌神光,向山崖方向凛然望来。
“在下乃清江府士子柳随风,心慕神道久矣,听闻陈家村土地玄妙,因此冒昧寻来,却又恐神人之别,不敢打扰,只能夜夜观望,以期瞻仰神颜!”
见陈敬庭终于显身开口,青衣书生微微一笑,从崖后从容转出,手中折扇轻轻合拢,立在崖下,向陈敬庭远远拜道。
“原来是柳公子。”陈敬庭微微颔首,敛去神光,从小庙之顶悄然落下,手中长刀已不见踪迹,声音亦随之转为温和。
“既是远道而来,不妨进小庙稍作片刻。”陈敬庭拱手笑道。
“多谢尊神相邀,在下便冒昧了!”青衣书生还以躬身之礼。
他本为探查陈敬庭详情而来,如今经过三日,心中已基本有数,唯独未曾见过其显化真身,仍有些疑虑,此时得陈敬庭开口相邀,自然无不应允。
从容举步,风度翩翩,不过片刻,青衣书生便已踱过半里之地,及至陈敬庭十丈之内,从容拱手,目中幽光闪动,便要开口。
哪知此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剑啸,随后便见周围,一道道凛冽剑光从地下飞起,如鱼游走,连成一道银色江河,刹那间便将其封锁其中。
“不好!”
青衣书生哪还不知中伏?虽然不知何处露了破绽,但并不妨碍他当机立断,恍如青蛇游走,霎那间便已扑过十丈,落在了陈敬庭身前。
“繁星斩!”
陈敬庭长刀出鞘,背后奔涌起无量神光,汇聚成煊赫火轮模样,随即崩灭,化作凛冽赤芒,咆哮而出。
与此同时,左手指尖,亦是毫不停歇,快如幻影,一道青玉之色激射而出,落在刀锋之上,于那赤芒之中,更添七分锋锐之气。
“斩妖!!!”
陈敬庭晋阶毛神之后,从三光之上摘落的第二枚神通种子,在获得攻伐之奎、疾速之娄两道星宿之力的加持之后,终于在这只来历莫测的青衣书生之前,爆发出了可怕的杀伐之力。
“神威之斩???”
青衣书生眼中惊讶,心中愈发断定其有不凡宝物在身,不退反进,折扇前点,化作一条青翠柳枝,向陈敬庭鞭笞而至。
“打神鞭!!!”
书生轻喝,云淡风轻,但落在陈敬庭眼中,却是不禁为之一凛,心神震颤,不假思索,一刀宛转,斩落在那青翠柳枝枝上。
“铮!!!”
一声刀鸣,香火崩散。
那条柳枝,一鞭鞭散香火,却是毫不停留,又如青蛇探首,屈弹之间,倏忽越过氤氲薄雾,向陈敬庭继续席卷而来。
但在下刻,又是一声锵响,如击金木,却是那道凛冽刀光,在赤红湮灭之后,又猛地腾起一道凌厉青芒,如月如玉,落在那道青翠柳枝之上,将其斩出一道浅痕,倏忽退回。
“什么妖物?”
陈敬庭心中不禁为之一惊,那青衣书生来历不凡,他早有预料,但手中折扇化作一条柳枝,便鞭散了他聚敛于刀锋的磅礴香火,却是始料未及!
陈敬庭惊诧,那青衣书生心中的惊疑,也是丝毫不下于他。
这青衣书生,来历亦不寻常,乃上古大妖相柳血脉,本体非蛇非柳,十分怪异,因此其修行路上,也是坎坷颇多,更遭其他妖族敌视,险些丧命,幸被五柳先生所救,遂转修树妖化灵之法,如今已臻画皮之境,再进一步,便可提炼真脉,由鬼入妖!
而他那柳枝,更是不凡!
柳枝,本就有打鬼功效,而他那柳枝,更是上古相柳所遗一点妖脉真枝所化,专克鬼神之躯,莫说陈敬庭如今只是毛神,便是再高一个境界,也很难吃一鞭而香火不散。
但偏偏,陈敬庭那一刀斩出,刀锋聚敛香火虽被直接打散,其后蕴藏的斩妖之力,却将那柳枝也斩出了一道细微裂痕,让那青衣书生,更是心疼不已。
青衣书生正待再度出手,要以雷霆覆卵之势,将陈敬庭彻底击杀,抢在剑阵合围之前,从容夺宝退走。
到此时,身后又有一道剑光袭来,却并非陈敬庭方才全力斩出的磅礴刀光,而是潇洒、自在,是竹杖芒鞋轻胜马的闲逸,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
这一剑,绝非气势煊赫、神光凛然的神道之剑,而恰是那阅尽红尘、返璞归真的人间一剑,是过尽千帆皆不是,此身从来是少年!
无需回首,青衣书生心中便知,这才是今夜真正的设伏之人,而陈敬庭,分明只是一个引诱他入伏的饵。
青衣书生倒身疾退,手中青翠柳枝反撩,如同一条活物,向那一点剑光点去,随即一崩而灭,身体又折乎向前,却是借着那一点剑光,和手中柳枝的崩灭之意,去势更急,竟是要在那陷阱之中,强行吞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