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你怎么来了？”

　　耿存壮追上从门前闪过的人影，正是方才见过的宁王世子门下的葛先生。

　　葛先生不答反问道：“见过你师弟了？”

　　耿存壮沉默不语。

　　葛先生继续道：“他现在可风光了，小小年纪就有月字丹方傍身，以后独立门户，前途无量啊。”

　　耿存壮皱起眉头，问道：“葛先生到底有什么事？”

　　葛先生道：“我来找院正，替世子取些丸药，顺便交代你些事。”

　　耿存壮心中一凛，问道：“什么事？”

　　“你们师兄弟刚刚死里逃生，你何不请那位洛小兄弟去墨竹苑快活快活，也算是去去晦气。”

　　葛先生笑道。

　　耿存壮疑惑道：“世子殿下打算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

　　耿存壮沉默下来。

　　他早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更不用说长久住在皇城中，平日里听到的都是宫闱中勾心斗角的事，心中早没有那种天真想法。

　　世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会无故关注他们这种卑微的丹道学徒，再想想葛先生两次相见都背着人，不欲显扬，他们要他带师弟出皇城，明显不怀好意。

　　“师弟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名虽师弟，实则情同骨肉。”

　　耿存壮沉声道。

　　葛先生微笑着看他，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拒绝他。

　　之前在诏狱，对方没能果断拒绝他，如今在丹院，见到他的踪迹，对方立即追出来。

　　心中有了魔意，就别想在脱身而出。

　　对方之所以如此惺惺作态，不过是想要个好价钱而已。

　　果然，只听耿存壮说道：“我要先拿到丹方！”

　　他手上已经积累了两张星字丹方，只要再有一张，他就有资格申请独立门户，到时候再有宁王府上的人在内务府打点，事情再无不成之理。

　　想到这里，耿存壮心中火热起来。

　　葛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丹方好说，我这就去向世子请示，你在丹院等我消息。”

　　说完转身向院正的方向走去。

　　耿存壮看着葛先生的背影越走越远，眼中意味难名。

　　世子为什么要他把师弟带出去？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又无心要害师弟，只不过给师弟和宁王世子做个引介而已，就算世子要害师弟，自己也拦不住，就算自己不答应世子，世子也总有办法，反正逃不脱，何不便宜了自己人。

　　……

　　第二天一大早，刘福生照例把三个徒弟叫到丹房做功课。

　　先是将“经典丹方集要”中取最重要的几篇丹方与徒弟们一起分析用药思路，随后把“丹道探源”，挑选其中几个重要段落，让三个徒弟背熟。

　　最后他照例考校三个徒弟对药性的熟悉程度。

　　这是洛三钱的强项，前身虽然灵性不足，但基础很扎实，对各种药物的药性都如数家珍，因此面对师父考察，面色如常的侃侃而谈，很有几分学霸的样子。

　　真学霸大师兄自然也毫不逊色。

　　刘福生欣慰地点点头。

　　徒弟有长进，对于师父来说，在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

　　只可惜…

　　刘福生愤然看着坐在下首，一双小手扣着衣角，脸色绯红，磕磕巴巴回答问题的姜小蝶，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姜小蝶感受到师父严厉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没了声音，她低着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师父。

　　刘福生满肚子气被她的可怜神态全都消化殆尽。

　　“你啊！”

　　刘福生叹息道：“要是有你两位师兄一半勤奋就好了，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师父走了，你靠什么手艺过活？”

　　姜小蝶嘴一扁，正想说我可以靠着二师兄过活，可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于是忙把话头吞下去。

　　她烦恼地抬手挠一挠头发，心想以前还有个二师兄和她一起分担师父的怒火，现在二师兄不仗义，就只剩她一个了，看来以后也要用功了，要不然只剩她被师父骂，多难为情啊。

　　考校完三个徒弟，刘福生正要放他们离开，却见洛三钱从怀中掏出一张单子交给刘福生，上面记着许多味药材。

　　“这是？”

　　刘福生疑惑道。

　　洛三钱笑道：“师父，徒弟昨夜有些灵感，想试着调配几味药，说不定能再凑出张方子。”

　　刘福生惊道：“这么快，什么类型的方子？”

　　“延年益寿方。”

　　刘福生看看单子上的药名，发现上面有几味药用得颇有巧思，但整体来讲却不成样子，要想凑成一张完备的丹方还差太远。

　　他摇摇头，说道：“三钱，不要好高骛远，延年益寿的方子虽然受重视，只是近些年都被研究透了，皇上急需延年益寿方，所以大家都要来插一脚，所有思路几乎都被研究透了，要想再推陈出新，太难了，别说你一个学徒，就算是院正，这些年也没发明几张延年益寿方，我估计这条路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你别把精神浪费在这上面。”

　　刘福生这些话都是老成持重之言。

　　做丹师，最怕走错路，在一条错路上狂飙猛进，最后发现是死路一条，要回头时才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太多时光和资源，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

　　若洛三钱只是个普通学徒，自然要谨遵师父的教导，只可惜他是带着天眼，拿着地图的，哪条路可通，哪条路不通，他可太熟悉了。

　　只是他总不好立即就把完整的丹方拿出来，之前的守仙五子丸方已经惹人怀疑了，但为了活命，他不得不为，如今若忽然拿出一张完整的延年益寿方，恐怕连师父也不能信他。

　　所以他打算拿真假参半的丹方多试几次，过阵子再把完整丹方拿出来，到时候有试药的全过程，别人也没法怀疑他什么。

　　洛三钱笑道：“就让弟子试试吧，顶多十天，若是没成果，弟子立即放弃，绝不拖沓。”

　　刘福生见他这么执拗，倒也不生气，年轻人嘛，是要有这种劲头的，反正左右不过十天，等他发现走不通，自然会回头，也耽误不了什么。

　　他大手一挥，说道：“好，拿药去吧，说好了，只有十天，十天后若不成，立即放弃。”

　　洛三钱笑道：“弟子晓得。”

　　终于把药材申请下来了。

　　丹房中一切财物都归丹师所有，学徒若要自己试药，都要经过丹师允许。

　　接下来就等过一阵子，把延年益寿方炼制出来，审核通过后，他也该有独立门户的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