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李通发骑着快马去到了一个小镇,下了马徒步牵着它穿过人群熙攘的市场。到处充满着吆喝声和小孩子的嬉闹声。李通发一路往里走,终于找到了那个约好的客栈,将马留给了小二,上去里面的厢房。轻敲房门,里面一个声音问道“哪位?”。
“是我。”
里头的人立刻走了过来打开房门。“李师兄,你可来了。”
屋子里还坐着另外两个年轻人,一样的青色道袍装扮,显的稚气未脱的样子。而开门的稍他们年长一些,纷纷对李通发作了个揖。
“卫阳师弟,听说你带着初次下山的两个弟子修习,却在这里出现了意外。道门收到你们的玲珑信了,具体怎么回事,给我讲讲。”
“是,说来这事有些怪异。也可能是我懂得太少没有见识,不敢率领他们妄动,只好给道门发了玲珑球请经验丰富的师兄来帮助我们。”
“怎么了?”
“我们本来接到的命令是来这里驱魔逐妖,将它从一个书生的身上驱逐。”
“结果呢。”
“他身上,并没有魔。也就是没有所谓的恶鬼附身。”
卫阳顿了顿接着说。“我带着他们两个都开了阴阳眼,什么也看不见。他身上并没有恶鬼,身上的阴气多了些,但我觉得没什么大碍,毕竟是夜晚。”
“那会不会是?”李通发本想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精神病之类的,卫阳使劲地摇了摇头。“不,他确实有问题。”
“每逢夜里子时一到,打更的锣一响。他就会准时起床,神情木讷的走去江边。怎么跟他说话他也不会理人,似梦游一般。我们曾经问过打更的,他说这个人是个俭朴的书生,平日里都是在用功读书,从来没见他梦游过。再说,谁梦游游到那么远的地方,还站半个时辰?
本着调查的意愿,我们前些天每晚都会在夜里暗地跟踪他,他果然每到子时梆子一响,他就会起身去江边,我们每次都开了阴阳眼,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变化,在三天前的夜里……。”
卫阳低下头仔细回忆。
“他那天半夜突然跳了江。”
“跳江?,死了?。”
“不,他跳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跑到那里去找他。但那时是半夜,江里什么也看不见,我们无法以身犯险地去江里找他。我本以为他是自杀了,在我们犹豫时,江面有了动静,我们立刻退回了树林里隐藏起来。那个书生又回来了。”
“然后呢。”
“借着月光,我看见他的表情十分惊愕,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西。然后他竟然哭了起来,哭了好久才回家。而且,回去的路上打更的看见了他,见他浑身湿漉漉,惊慌失措的模样,鼓起勇气上前跟他搭了话。”
“书生,书生,你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我找大夫啊。”
那书生竟像有了神一般看着打更的,哭着对他说“死了,死了……”
“什么死了?”
李通发皱眉问道。
“那个打更的也是这么问的,但是那书生没有回答。只自己失魂落魄的回去了家中,然后夜晚就没见他出来过了。”
“我们也许得问问那个书生。他还在家里吗?”
“嗯,基本没怎么出门过,前天晚上他没有再出来,昨晚我们没有去,应该是不再出来了,我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跳了江之后就好像治愈了一样,不再夜里去江边,但他跳江回来后的神情我总觉得有什么故事。”
“你的直觉应该没错,我们先……。”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十分用力。
“谁啊?”卫阳有些生气的问道。
“是我,打更的!”李通发和应升面面相觑,这个口气似乎有些恐惧和焦急。
卫阳打开了门。“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出出……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打更地看着问话的李通发。“那书生……他变样了!”打更的言语有些哆嗦,似乎想起了可怕的事情。
“变什么样了?”
“他…他化了妆...。”打更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哭腔。
“你别着急,喝口茶,坐下慢慢讲。”
李通发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卫阳重新将房门关上,坐在他的旁边。
“你们也知道那个书生,自从那天他浑身湿漉漉的回来,我夜晚就没看见他出去了,我本以为他是好了还是怎么的,便按照惯例依旧打自己的梆子。结果昨天夜里……昨天夜里……。”
打更的顿了顿“我又看见他出来了,这一次,他…他化了妆!”
李通发皱着眉头。“化妆?”
“对对,他化了妆,戏子的女妆。”
打更的边想便说道。
我昨天夜里看见他朝我走来。”
李通发看见他的手开始发抖,浑身哆嗦。
“他…他走路的速度异常的快,几乎跟跑一样,我看不到他的脚是否在走,等他走到我跟前时却只是低着头擦肩而过,然后…然后他转过头来笑着看着我,我看见他脸上化了妆,眼睛弯的很…很是诡异啊”
打更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转头的样子,像是被拧过来似的,我当时就吓傻了,跪坐在地。那书生从我身边接着走过去,脑袋一直注视着我,我感觉他的头几乎要扭到背后了。直到他消失在路的尽头了,那个方向…依旧是江边。”
“你怎么没来告诉我们?”
“我当时都吓傻了,梆子扔在原地,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家里。一宿都不敢睡觉啊!”
李通发心中诧异“看来这个书生属实有点问题,得去见见他。”
李通发转过头来。“师傅,你不用怕,你既然一夜相安无事,说明他对你没有兴趣。”李通发从包里拿出一张写了符咒的黄符,他方才用阴阳眼了看了下打更的,如今被吓的阴阳失调了。
“这个符纸你留着,只要放在身边就不会有事。保你能安然入眠。”
“谢…谢谢大师了。”
“不用客气,我想问下,他又是子时出来的吗?”
打更的点了点头“是的,梆子一响没多久我就看见他了。”
“好的,师傅您辛苦了,好生歇息。你大可放心,他对你没有兴趣,你不会有危险。”
打更的站起身作了个揖“谢谢大师。”
卫阳送走了那个打更的,回头问道“李师兄?”。
李通发点了点头“我们得去见见他。”
李通发在卫阳的带领下来到了书生的家门前,一个土墙围成的院子搭着一个破旧的木门,李通发敲了敲,听见里面有人走过来开门。那个书生打开大门问道“你们是?”
卫阳开始向他解释。李通发则站在旁边开启阴阳眼看着这个书生,阴气稍重,许是夜晚出门的缘故。
但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院子里的阴气也稍微重了些,在大白天里有些异常。书生将他们领进了家门。
“不会吧,我平日里只是在家里读书,从未招惹过什么邪祟,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不,我们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你在夜里出门去江边了。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去江边?”
“恐怕没有,那只是个普通的大江而已。我甚少去那里。”
李通发早前示意卫阳先不要提化妆成女戏子的事,以免吓坏了这个书生。但有件事得问清楚。
“你可记得前些天夜里,你跳了江的事?并且你在回来时,一直说死了,死了。什么死了?”
书生摇了摇低下的头。“不,我不记得这一段,我醒来时确实发现衣服都湿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最近有什么变故吗?比如家里人?或者,你独自去过什么深山老林?”
“我一个文弱书生去不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本身也是独自一人,家里父母都早已去世了。”
“这样。”
李通发发现书生一直注视着门外面,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卫阳和书生接着寒暄,李通发走出去站在院子里用阴阳眼四处窥探,院子的角落阴气稍旺,可能是背光的原因。不久,几个人告别了书生回去了客栈。
“这个书生一直在应付我,只是回答我的问题,却很少向我提问。”卫阳说道。
李通发点了点头。“对,他可能有些事情隐瞒了我们,不然他应该会十分恐慌,向我们寻求解决之法,但他只是在解释却不怎么害怕,这有违常理。”
“那师兄我们怎么办?。”
“现在去休息,今夜子时。我们去暗查一番。”
夜晚子时,书生张朴依旧没有睡觉,只是借着烛光低着头看书,一股寒风在院子里卷起,刮到了窗户上。张朴皱了皱眉头没有当回事依旧看书。可子时的梆子一响,张朴像被人打了一个闷棍一样突的昏倒在了桌子上,不一会的功夫,他猛的抬起头来,低着额头瞪着眼睛,却看不见眼珠子。随后他的眼睛像被扭曲了一样眯着媚笑了起来,像是狐狸的弯月眼,发出了尖锐又让人感到浑身发毛的笑声,随后他翘起兰花指,坐在桌子前拿出了一个铜镜,对着它轻声笑着梳理自己的头发,开始化上了戏子的浓妆。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唱了起来像是再熟练戏词。
李通发和卫阳等四人站在门外的隐蔽处,用屏息法隐匿了身形,不要说打更的,连化好妆出门的张朴也完全没有看见,但李通发等人却将他看了个清清楚楚,看来打更的说的是真的,张朴不但画好了妆,甚至穿上了女子的戏服直奔去江边,速度奇快。
李通发开了阴阳眼,此刻的他大骇轻声说道。
“被附身了,一个女鬼。”
卫阳也开启了阴阳眼,果然是一个女鬼附在他的身上以灵体的方式和他融为一体,一身白衣,披头散发。
“师兄,追上去吗。”
李通发点了下头,轻手轻脚的跟在远处一直走到江边,而附身在张朴的女子则在那里唱起了戏来。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
偶尔伴随着动作熟练的转身,而那转身过来的脸却吓到了李通发身后的两名弟子,常人只能看到脸上的女花旦的妆容,而开了阴阳眼的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已经腐烂的了的脸。头部后面还有个一个凹陷的空洞。李通发正在思考时,后面的其中一个弟子显然是吓坏了,腿挪动了一下踩到了一根枯树枝,嘎巴的断裂声在此时异常响亮。那正附在张朴身上唱戏的女鬼突的转过头来看向他们用尖锐冷厉的声音喊道。“谁!”
李通发大吃一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女鬼已经借着张朴的身体以极其奇怪的样子瞬间跑到了他们面前怒瞪着,那扭曲腐烂的脸看地更清楚了,两名初次下山见到鬼怪的弟子已经不敢动弹瑟瑟发抖。卫阳站定身形凝起剑指却被李通发拦了下来。
“抱歉,我们只是路过的,听到这里有唱戏的声音便走过来瞧了瞧,小姐唱的属实动人,我们听的都有些出神了,如有打扰还请多多包涵。”
那女鬼转过身去,慢悠悠的回去了江边。“现在园子还没有开戏,各位还是请回吧。”
李通发悄悄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自己则躲在更隐蔽的暗处里,观察着他,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张朴相安无事的回去了家中,吹熄了蜡烛,睡了起来。李通发便回去了客栈。
“师兄,为什么不让我消灭掉那个女鬼呢?”
李通发摇了下头“事有蹊跷。”
“什么蹊跷?”
“那个书生,疑问太多了,我想搞清楚来龙去脉。”
李通发拿出了烟锅点燃抽了起来“首先一开始,你们用阴阳眼看那书生,并没有鬼怪附在他的身上,但他还是每日半夜里去江边站上许久,没有化妆,也没有唱戏。直到他有一次跳了江,失魂落魄的回来说什么死了这些话,然后隔了一天,他虽然没有去江边,但他却突然就被附身了。”
李通发吐了一口烟雾“这里面有问题,我们得搞清楚。而首先,就是那个女鬼口中所说的园子。再怎么问书生我觉得都只会碰壁,他和那女鬼必然有什么关联,我们得把这个搞清楚,才能驱她离体。时间长了固然不好,以那书生的瘦弱体质,怕是会伤了他的身体本元。”
“师兄考虑的真是面面俱到,我还是太年轻了。”
李通发笑了笑。“你也才出师没多久,又带两个新弟子,如果不是碰上这么棘手的,驱个恶鬼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他俩呢?”
“回房间休息了,有些吓到了,不过他们也有心理准备,毕竟驱魔道士,胆子可不能小嘛。”
“嗯,你也休息吧。明天一起找找附近的戏园子,查查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