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归是人,吓死人的往往也是人,戴斗笠的人显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很淡定的笑道:
“我怎么也想不到,昔日威震江湖的辰天宫左使乌云劫,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独腿人大惊,他喉中的呼吸声愈来愈猛烈,像是将要爆发的山洪,他一字字道:
“你……是……谁?”
斗笠人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为你感到可惜!”
乌云劫狂笑:
“哈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为我感到可惜,因为可惜是徒劳的,而且还会受牵连!”
斗笠人收起了他脖子上的剑,笑着答道:
“我这种人最不怕的就是受牵连,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贵为魔教左右二使之一,地位远在四大护法之上,就因为多看了一眼帝辰天的女人,就要被砍断一条腿?”
听了这话,乌云劫竟毫无怨气道:
“是!在辰天宫无论是谁,多看一眼教主的女人,就要失去一条腿,说一句谎话,就要失去一条胳膊!若是敢有一丝怨气,就是我这样的下场!”
“你是什么下场?”
乌云劫一字字道:
“武功只剩三成,体内被下了血蛊,蛊虫每天在吸食我的血,所以我若想活下去,只能去吸食别人的血!”
戴斗笠的人有些震惊,既震惊他三成的武功,又震惊这种恶毒的手段,他终于知道那些路边干尸的来历,原来他们的血全都喂了蛊虫!
他定下神来,又问道:
“既然如此,帝辰天为何不杀了你,以绝后患?”
乌云劫摇摇头道:
“你最好不要直呼教主的名讳,这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睛,而你只有一双眼睛!对他来说,杀一个人太简单了,他不会让人简单的死,而是要慢慢的折磨人的灵魂!”
斗笠人笑了,是冷笑:
“哦,我根本就没打算回去!”
乌云劫点点头:
“所以我在劝你回去,这个地方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能闯的,也从来没有人敢不请自来!”
“他确实没有请我,但我还是不会回去!”
“你只有一条命!”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了!”
乌云劫背过身去,边走边道:
“看来你意已决,我会给你挑一处最好的坟墓,不会让你曝尸荒野!”
斗笠人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月白风清,寒风低吟。
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墙,瓦,刀,剑,甚至于每个人的脸,都是黑色的。黑色是他们钟爱的颜色,也是他们至高无上的颜色。
翠云峰上山的路,设有层层的关卡,每一层都足以要人的命,还有受过特殊训练的野狼和蝙蝠。它们专咬人的脖子,被咬过的人无一生还。
不过这些关卡对他好像都不太适用,他照常出现在了辰天宫门,门开了,门也是黑色的。
白纱背后的目光,透着一股别样的自信,他走了进去。
“朋友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像是被风送出来的,很平淡,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慑人感。
“不知道我就不会来了!”
四周是一片漆黑,他的气息却毫不紊乱。
灯忽然亮了,宫内顿时如同白昼一般,最勾眼的,是墙壁上那只巨大的吸血蝙蝠。
蝙蝠的下方有一块石座,座上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是帝辰天!
“所为何事?”
帝辰天说话向来如此的简洁,让人恐惧的简洁。
戴斗笠的人抬起了手中的剑,微笑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帝教主一直在找这柄剑,您也发现了,萧湘雨带回来的是假剑,他为此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没有人可以看清面具下的表情,帝辰天不慌不忙道:
“看来萧湘雨的剑是被阁下掉包的,这么说你手中的剑是真剑?”
他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斗笠人却摇摇头:
“我不知道这柄剑是不是真剑,总之比萧湘雨带回来的剑要真一点!”
“拿走了萧湘雨手中的剑,你居然还敢来辰天宫?”
“因为这柄剑我也正要献给帝教主!”
说话间,他将剑摊开在掌心。一阵疾风狂舞了过来,卷走了他手中的剑,剑已经在帝辰天的手中。
这是一种上乘的隔空取物的功夫,斗笠人欣然接受,毫不吃惊。
“你敢耍我?”
“不敢,我只是想告诉帝教主,我虽然掉包了萧湘雨的剑,但这柄剑依然是假剑!”
“你来辰天宫,就为了给我带一柄假剑?”
伴随着这句话,只闻“嘣”的一声脆响,剑已经被折成了两段!
斗笠人望着地上的断剑,淡淡道:
“江湖上早就传闻,天下没有人敢擅闯辰天宫,我冒死闯了进来,若只是为了要耍一下帝教主,那我怕是不想活了!”
不得不说,这句话帝辰天是认同的,他冷冷笑道:
“你知道就好,不过你还要知道另外一件事,不是你闯入了辰天宫,而是我放你入了辰天宫!”
“我知道!”
“哦?”
“因为帝教主您也知道,我既然敢来,一定带来一个让您满意的消息,否则我不会来。就算来了,怕也是早就在这翠云峰下喂狼了!”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示弱,帝辰天阴森森道: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不过,我不希望你耍小聪明!”
“不敢!”
“真剑呢?”
斗笠人收起了笑容,盯着帝辰天道:
“我知道真剑在哪里,也可以交给教主,但我希望帝教主也能够帮我一件事!”
“你在和我谈条件?”
斗笠人摇摇头否认道:
“我相信天下很少有人敢和帝教主谈条件,所以这并不是条件,而是交易!”
“哦?那你是要和我谈交易?”
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逼人的语气,让人感觉惧怕的声音,仿佛透过那漆黑的面具,能看到他眼神的冰冷。
“是!”
他没有回避,就回答了一个字,没有人相信他敢这样回答,就连一旁的风,雷,雾三位护法也没有想到。
只有一个人想到了,这个人就是帝辰天,对于自己想到的事情,往往就没有那么反感了,帝辰天也是一样,他大笑道:
“好,怎么个交易法?”
斗笠人好像预测到了帝辰天的回答,他接着道:
“这个交易很简单,我需要帝教主帮我杀一个人!”
“像你这样的人,还需要我帮忙杀人?”
“要看杀的是什么人!”
帝辰天点点头,从面具背后发出了一股笑声:
“你要杀的是谁?”
斗笠人暗自咬着牙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三个字:
“石九星!”
帝辰天有些惊讶,他实在是很少惊讶。
“石九星?你为什么要杀他?”
斗笠人淡淡道:
“我现在还不能说!”
帝辰天冷笑道:
“你说你知道真剑在哪里,我怎么相信你?”
“帝教主可以不相信我,但您应该知道,我只有一条命,我不会拿我的命来开玩笑!”
这句帝辰天也认同,他点头道:
“据我所知,这柄剑从漠河而来,正是送往石九星的石门庄,现在你却要杀石九星,难道剑在石九星手里?”
斗笠人摇头:
“如果剑在石九星手里,那帝教主您完全可以自己去取,我又何必出现在这里?岂不是掩耳盗钟?”
帝辰天不否认这句话依然有道理,他用手轻轻抚了抚肩上的蝙蝠道:
“江湖传闻,石九星的剑术已臻化境,号称天下第一剑,不过这十年以来,他都没有再过问江湖事;有人说他得了一种病,还有人说他沉溺酒色,功力早已不复存在。
尽管如此,他的手下还是有两个名满江湖的杀手徒弟,所以想要杀石九星,怕是没那么容易!”
斗笠人答道:
“您说的不错,正因为不容易,也才只有帝教主您才可以做到!如果上官雄和白乐天能做,我又何必冒死来这辰天宫?
不过帝教主只需要帮我杀掉石九星即可,至于他那两个杀手徒弟,我自己来解决!”
帝辰天有些不屑。
“你觉得我会为了一柄还没有看见的剑,去荡平石门庄?”
空气仿佛变得凝重起来,斗笠人伸手压了压帽檐,低声道:
“我是来和帝教主做交易的,做交易最讲究的就是诚信,如果想知道这柄剑是否真的存在,帝教主可以派一位您最信任的人,我给他看剑!”
帝辰天若有所思道:
“好,我相信你!”
“帝教主果然是位爽快人!”
“后天,子时,我派人去看剑!”
“好!我在饮夜楼等着!”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我喜欢和聪明人谈交易,不喜欢和自作聪明的人谈交易。”
“我明白!”
这是他们的最后的对话,两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却达成了一件人命换剑的交易。在这件人命换剑的交易前,帝辰天必须要证实这柄剑的存在!
剑呢?
戴斗笠的人的并没有说,而是带着这层迷雾走出了辰天宫。
夜色如墨,树木间晃动着蝙蝠的黑影。他的背影淹没在了暗夜之中。
同日,同时。
长安。
一座阁楼的中央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上是一个巨大的丹鼎,除了两个裹着棉衣扇火的童子外,唯有那已至天心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