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日浊月秽 不肖弟子
时至后夜,李青回到屋中后,依旧没有睡意。
于是他便秉灯夜烛,仔细翻看揣摩炼炁养精的窍诀。
“食养气者,非呼吸之气,本为自然万物精神之气…所谓神统于心,气统于肾,形统于首,形气变而神主乎其中,此为炼炁养神之道也……”
“采精者,即取坎填离,采阴补阳之法,此为同类相采,绝非交媾之精;或为自身阴阳交媾,于活子时生时,采药归壶。惟上乘者,则为采天地万物自然之精,自为补益……”
……
李青彻夜未眠,直至天将拂晓,天地气机最为蒙昧未定之时,他才收养心神,只身来到院中。
炼炁士最关键的便是炼养第一缕气,此气无定形,有仅取自身先天元气者,有采药钓气者,也有食灵养气者…方法诸多,但其中最上乘者当为采天地自然之气,壮养先天元气,最为补益。
李青爬上屋檐,站在飞檐翘脚之上,面朝正东,单腿如松,双臂伸展,好似仙鹤。
他所持的正是松鹤观里最基础的松鹤延年功。
此功虽是外功,但却可以定心存神,有助于他体会周身静动之感,方便之后感应天地间升腾的那股冥灵之气。
等到身心有天人和谐的通透感觉后,李青收功盘膝,遵循采精食气的法门,存神于心,开始感应天机,并引导体内元气与之交媾。
此时闭目盘膝的李青不知外界变化,反倒是三缘观主从入定中现身,来到二门处,目光怪异的望向房顶引气入体的徒弟。
只见李青身体诸多窍穴有黑气钻出,形成一缕缕龙吸似的雾气触手,而那些天地生发的气机感应到黑雾后,就如同发现了异性同类般,先是蠢蠢欲动,在得到对方发出的交媾信号后,便争相涌来,与那些黑气纠缠在一起。
三缘见之心生不解。
他这徒弟分明是在以阴祟之气,触发天地阴阳交泰的本能,将阳浊之气归于己身,进行化育。
这种食气方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再者,他这徒弟本不是邪祟,可又是从哪里修来的阴祟之气?
三缘看到这一幕,神情一阵变幻,他忽然明白愚目和尚为何会将李青送来这里了。
这些和尚果然没安好心!
三缘又站了会儿,直到房檐上的人气息稳定下来,他才转身离去。
朝阳初生,一缕霞光穿透浮尘湿气,落在那身穿道袍的人影身上。
李青趁阳浊阴秽纠缠难分之时,奋力育化气田,利用二者滋生出的一缕初生之气,奠定了炼炁士的基础。
等睁开双眼,感受着气海传来的玄妙,李青欣喜之余,便忍不住按照运气法门,调取一丝气机,搬运至手心,一团浑浊无比的缁玄法力就此具现在手掌之间。
那浑浊之气一经出现,便在他掌心中来回游走,异常雀跃。
李青微微愣神,心中的欣喜顿时荡然无存。
‘我按照食气法门,食朝阳之精,化育出的不该是天地正阳之气吗?这混沌不明的气团又是什么东西?’
李青心生惶恐,他想到自己在白寿村被迫修行补命法时,也如现在一般,练出了与常理相悖的结果。
此时他手中的黑色气流明显不像正派的东西,更是和食气法中所讲的‘纯阳金正之气’半杆子边也打不着。
李青思索片刻,猛然站起身,他有心去找三缘观主解惑,却又忽然想道:‘万一我是什么天生邪体,生来就是当魔头的命数,岂不是正好撞了师父他炼炁正统的晦气?’
颓然坐下,李青仍不愿相信这是现实。
他可是清楚记得,在命树祭场里,洛九川说过的话,对方曾明确告知他,凡是被命树祭台选中的人,皆是正统修行之人,即便修炼左道旁门之术,命树祭台也有去芜存菁,豁免代价的能力。
可为何到了他这里,脑海中的命树祭台就完全不见效用了……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院中忽然传来一声女童的严厉质问。
“玉衡,你爬屋顶上作甚?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下来烧柴煮饭!”
李青吓了一跳,急忙将手中浊气收归气田,随后应和道:“我方才在屋顶纳气修行,这便准备收功煮饭。”
符锦背着手,仰起脑袋,随口问道:“那你练得如何了?”
“已经有了一缕气感,不过还很微弱,无法化用成法力。”
“你说你练出了气感?”符锦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惊讶:“你有这么厉害?徐胜治那么聪明,也用了两天才钓够阳精,练得一缕气感出来,你只用了一天?”
李青跳下房檐,疑惑道:“徐胜治是谁?”
符锦朝二门处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做贼似的说道:“徐胜治是三缘老道的大弟子,论辈分是你的大师兄。可惜大师兄后来修行剑道,走火入魔,彻底成了疯子,再也没回过道观……你可不要在三缘跟前提起这事,那老道有时脾气可臭了!”
李青闻言诧异的同时,往地上掐柴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说起来,自从拜师入观起,他还从未了解过道观过往,也不知道自己头上竟然还有一位师兄……
煮上一锅清粥,配一些鲜嫩春笋,再炒上一碟腊肉。趁着两人喝粥的工夫,李青继续向符锦套取道观的其他信息。
“师妹,咱们松鹤观拢共有多少师兄弟,除了师父,还有其他长辈吗?”
“吸溜~”符锦舒服的嗦了一圈碗沿,头也不抬道:“长辈只有两个,一个是你师父;另一个就是你师祖我!”
符锦忽然抬头向李青露了露尖锐的虎牙,笑嘻嘻道:“至于师兄弟,除了大师兄徐胜治,你头顶还有个叫青云子的二师兄。”
“不过青云子是个不成器的蠢材,只惦记着在俗世潇洒,过纸醉金迷的日子,而且还不带上我这个师祖……”
顿了顿,她又说道:“老道哪都好,就是没那收徒弟的命。”
说到这里,符锦忽然俯身凑到李青身前,四目相对,然后用勘破一切的语气说道:“你也一样,我就不信慈照寺的那些和尚会安什么好心,说不定你将来会比那两个师兄还要混账!”
“……”
李青想要反驳,但想起早间修行时的异常变化,又忍下话头,默默的喝起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