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殿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堂。”
掌印太监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金銮殿中不断回荡。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时,一道苍老的身影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礼部尚书祖乐生面带绝然,跪地稽首。
武后斜倚在龙椅上,面无表情道:“爱卿请讲。”
“禀皇后娘娘,冬至将至,距离圜丘祭天已不足一月,然天坛建筑设施老旧,急需修葺,礼部资金不足,臣恳请娘娘特批钱款十万两。”
“祭天乃祖制,不可轻慢,曹爱卿,户部钱款是否充足?若有缺口,本宫这里倒还有些闲散银子。”
户部尚书曹元上前回道:“禀皇后娘娘,户部尚有余钱,礼部若需钱款,依规申请便可。”
“好。”武后轻轻点头,随后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问道,“祖大人可还有奏?”
“臣还有奏!”
祖乐生声音沙哑,头也不抬道:“祭天大典需陛下亲自主持,其流程复杂,以防出现差错,臣奏请皇后娘娘允许臣叩见陛下。”
武后当场否决道:“陛下伤势未愈,依他口谕,今年的祭天大典便由荆王主持。”
“这......这怎么可以啊!”
朝堂之上,众大臣议论纷纷。
胡唯民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的朱坤,心中明白祖乐生突然发难和他脱不了干系。
“祭天岂可换人?此事万万不可啊,臣要见陛下!”
祖乐生跪地不起,脸庞颤抖,振振有词!
“本宫说了,陛下有伤在身,在痊愈之前谁也不见!”
“可是娘娘......”
武后面若寒霜,素手拍桌,喝道:“没什么可是的,若无旁事,那便退朝!”
“娘娘,臣亦有本奏!”
左都御史邢言腾腾两步上前叩首,“微臣奏兵部侍郎甘夏甘大人散布谣言,诽谤圣上!”
胡唯民双目圆睁,面色瞬间惨白,不等他阻止,便听邢言快速道:“甘夏罪责有三,其一为放任家仆传播“陛下遇刺身亡”的谣言,其二为酒后放言皇后娘娘牝鸡司晨,其三为私下与藩王通信,信中称宁王才是天望所归,大商天子!”
“混账!”
武后大喝一声,汹涌的霜寒内力喷薄而出,她声音冰冷:
“陛下龙体安康,坊间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传闻,给我查,查到散布谣言之人,斩立决!”
“甘夏,本宫代管朝廷乃陛下亲允,岂由你来置喙!来人啊,将这贼子压入天牢,待陛下龙体康复之后亲自定夺!”
......
坤宁宫。
赵长安盘膝而坐,听到推门声后他睁开双眼,望着迎面走来的武芊儿。
“我还需要在这里待多久?”
“最多一个月。”
“祭天大典之后,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嗯。”
“你是不是想骗宁王入京?”
武后诧异地看了赵长安一眼,似乎有些没料到向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他能想到这一点。
“别用这种眼神看朕,朕好歹也是正经的大商第十三代皇帝,权谋都被刻在骨子里天生就会,只是心思不在朝堂罢了。”
“陛下的心思不在朝堂,那在什么地方呢?”
赵长安笑道:“依你看,朕的心思在什么地方?”
“以前陛下的心思是在女人身上,最近我有些看不懂了。”
“如今,朕在求长生。”
武后淡淡道:“长生不过虚妄,历代帝王无不想要长生不老,永掌权柄,但又有谁能做到呢?练武虽可延寿,但也需达到极高的境界,陛下如今却是有些晚了。”
“朕不练武,朕修道。”
武后颦眉:“陛下该不会真相信那些道士能炼制出什么不死丹药吧?”
赵长安摇头笑道:“当然不相信,我的道与他们的道也不一样。”
武后有心想问哪里不一样,但看赵长安一脸的笃定,便也不再多言,修道也好,玩女人也罢,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长安转移话题,问道:“宁王的势力很大吗?”
“嗯。”武后点头,沉声道:“宁王野心勃勃,这些年不论是在朝堂还是江湖上都拉拢了不少势力,一旦他举旗造反,整个大商都会陷入战火之中,虽然我自信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惨胜等于输,毕竟这片大陆并非只存在大商一个帝国,如今北部景国虎视眈眈,一旦大商风雨飘零,必定会挥师南下,届时刚经历内乱的大商又怎能抵挡?所以我只能让你假死,诱骗他进京逼宫,届时便能以谋逆之罪将他处死。”
赵长安疑惑道:“宁王在西北经营多年,若他死于京城,西北军会不会暴乱?”
武后摇了摇头:“西北军看似铁板一块,实际上却也分为两个阵营,除了宁王所掌控的那部分以外,还有一半兵力则是由副将蒙思掌控。蒙思此人,是十年前因谋反而被满门抄斩的聂锋部将,他视聂锋为父兄,明面上是听从宁王的吩咐,实际上,他只效忠于一个人。”
“谁?”
“聂锋存活于世间的唯一子嗣,同时也是陛下的德妃——聂红缨。”
赵长安疑惑道:“可聂红缨恨我入骨,又被断了一臂,一旦蒙思知道这个消息,哪怕没有宁王的吩咐,恐怕他都会出兵造反吧?”
武后似笑非笑道:“陛下,聂红缨的确恨你,毕竟当初是你下令杀了她的父亲。可要是让她知道当年那件案子的幕后真相,恐怕在她心中最恨的人选就要换人了。”
“聂锋案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朕当时年幼,只知道朝臣们都说西北将军意欲谋反,于是便下令将聂家满门抄斩。”
“实际上聂家从未谋反,不仅如此,聂锋还是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可也就是这份忠良害死了他。”武后惋惜道,“宁王自分封北地之日起,便觊觎西北军的力量,他想要渗透其中,然聂锋太过忠直,面对宁王的招揽,他直言拒绝,声称只愿听令于朝廷,恼羞成怒的宁王便设计陷害他谋反,并顺利成章地在聂锋死后将亲信扶持到了西北军统帅一职。”
赵长安不解道:“宁王陷害的手段到底有多高超,满朝文武竟然都看不出来其中的漏洞?”
武后冷笑道:“朝廷并非看不出聂锋是被冤枉的,但西北军实力太强,且聂锋在军中的个人威望太甚,他虽无谋反意,却具备谋反的能力,所以便半推半就地将他杀了。”
赵长安陷入沉默。
让他沉默的不单单是出于对聂锋的惋惜,更主要的是他发现在前身的记忆中几乎不记得聂锋这个人。
也就是说,杀了聂锋这个忠臣的全家,在前身看来完全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有着如此君主,难怪大商山河日下。
或许前身在位干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就是将权力交到了武后手中。
武后看着陷入沉思的赵长安,道:“那天我留住聂红缨的性命,便是为了让她在知道当年的真相后替我稳住西北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德妃就是聂红缨的?”
赵长安抬眼望向武后。
“上次你中毒后。”武后看了眼赵长安,看似随意道:“说起来,醉生梦死乃无解的毒药,陛下为何一点事都没有?”
“朕乃大商天子,有龙脉护体,自然百毒不侵。”
武后心知赵长安在瞎说,但也不准备追问。
赵长安转移话题道:“对了,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应该已经一团糟了吧?”
“不错。”
武后冷笑一声:“现如今全天下都在猜测陛下死于刺杀,而我则为了继续掌控大商权柄隐瞒了你的死讯,今日早朝时,众臣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只待宁王进京便要将我赶下龙椅。”
“如果最后的赢家是我们,到那时你准备如何处理他们?”
“陛下有什么建议吗?”
赵长安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杀机,沉声道:“一杀,二贬,三擢升。”
武后若有所思道:“陛下最近的变化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