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祭从军
黄石村一隅,坐落着一座斑驳老旧的土坯房,房中主人刚从驿传手里接过一只红木匣子。
“青黄解毒丹,终于到手了!”
岳卸岭为手中紧握之物动容,这是按捞尸功绩从官家兑得的、能解尸毒的灵丹。
张家那傻小子天天导引尸气,致使尸毒攻心,若不尽快对症下药,必将凶多吉少。
刚要起身把丹药给对方送去,关节传来的剧痛却又迫使他坐下。
是那风湿旧疾复发了……
说来,这病也是因操劳过度而致,但青黄解毒丹何其珍贵……
他若不去卖力做工,官家岂会打赏于他?
不过好在这丹药已经拿到,便不枉费他沥尽心血。
快快给张祭送去要紧!
念及此处又撑着床沿起身,刚到大门前,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
“嘎吱——”
外号“王臭脚”的村民推门而入,与岳卸岭打了个照面。
“哎哟岳大哥,吓死我啦,你怎不在床上躺着……也对,那么大的事确实该由你出马!”
岳卸岭眉头一挑:“毛毛躁躁,说,什么事?!”
王臭脚苦着脸告状,称张祭这傻子疯了!
他大闹黄石村,拎牛粪砸幼童,将村长家的狗烤成脆皮,家家户户门前撒尿,还往人院子里抛五谷轮回物……
“你说这这这,这算什么事嘛!”
岳卸岭心里一咯噔,连忙夺门而出,到了王臭脚家门口一看。
张祭正背靠墙而坐,提着手中喷香狗腿,旁若无人大快朵颐。
村民们围成一圈,对他指指点点,都觉得这人多半是癫了。
岳卸岭猛地上前抬起其下巴定睛一看,此子双目炯炯有神,甚至有一丝玩世不恭……
先是浑身一震,接着喜极而泣!
老爷当年预言果然灵验了,这傻小子开窍了!!!
“卸岭力士,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彻底疯魔啦?”
岳卸岭回头怒瞪了那人一眼,力排众议,表示:“他不是疯了,而是清醒了!”
“各位父老乡亲请听好了,从今以后,不许再喊他傻子,他有名有姓,他叫张祭!”
“走,傻小子,跟老子回家!”
大手一挥,排开所有愣住的村民,义无反顾的带着张祭往家方向回……
黄石村往南有座无名山,山的背面朝海,海岸边的礁石滩有一口鲜为人知的石洞。
洞口仅容一人进出,内部却别有洞天,置放着一台高六尺、宽三丈的巨大磨盘……
此刻,洞天里一赤着上半身的精壮老汉正以蛮力驱动磨轴,碾碎一具少年的肉体……
“酉时鸡命,八柱生财,阴阳火旺,脱骨换胎……”
当磨盘停下,精壮老汉闭上双目深吸一口,周遭浓郁的血气尽收腹中,脸上欲仙欲死的同时,肚皮扭曲变幻,好似怀着一只怪胎,正在贪婪咀嚼着何物……
片刻后精壮老汉忽然睁眼,眼中邪异流转,一手结印,一手掐算,不能自控的狞笑。
“成了,快成了……就差一个……就差一个戌时狗命生人……”
另一边,岳卸岭正语重心长的告诫张祭:“你要牢记我刚跟你说的生辰八字,它是你行道之根本,千万勿道外人知……”
张祭盯着吃剩的那根狗骨头,陷入了沉思。
属狗的人吃狗肉是不是不吉利?
“言归正传,你家老爷跟我交代了,等你哪天真正醒了,就让我传授你本事,而老子文学不通,光有一身莽劲,自然教不得你读书认字,况且你这身板,即便授你武功,你也不定吃得消,倒不如先授你捞尸秘法,以后跟着我行水捞尸,混口饭吃,到时候攒够钱了娶个媳妇,也就如你家老爷所愿了。”
岳卸岭嘴巴滔滔不绝,却时刻盯着张祭脸上的变化。
他也拿不准,这小子是真醒了吗?
张祭不语,是在心中琢磨:捞尸会不会太危险了?
好像还不如躺在家里埋尸呢!
见气氛有些冷场,岳卸岭干脆加快进度,直入主题:“你要愿意,就倒茶拜师吧。”
岳卸岭向来孑然一身,从未有过收徒之念,如今放出这句话也是为了还老爷当年恩情,对方若能领会他则收下这徒弟,若不能领会……
张祭有些无奈,若不从命,又显得自己叛逆了,毕竟这既是老爷的安排,也是岳大叔的一片苦心。
行吧行吧,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也未尝不是好事,可为小爷将来打江山打下结实基础……
张祭恭恭敬敬倒了一盏茶,端至岳卸岭面前,双膝跪地。
有道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当前面岳卸岭急匆匆拿出青黄解毒丹命令他服下的时候,他就知,
这跟再生父母有何区别?
这一跪,他配!
“傻小子,你当真要拜我岳卸岭为师?!”岳卸岭看着已然付诸行动的张祭,内心还是感到惊讶不已。
就在昨天,这孩子说话都还流口水,如今不仅脑子正常了,抉择也是相当正确!
若不是那拥有通天本领的老爷曾撂下那些话,他现在还真有点接受不了,傻子大变聪明人……
“当真,一声师父,一生师父!从今以后我张祭就是您老的爱徒、爱子、爱宝贝!”
“什么宝?”岳卸岭微微一愣,旋即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有趣!”
而后接过了张祭敬的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下痛快砸在地板:“好小子,从今以后你就踏踏实实跟着我,等着扬名立万吧!”
却在这时,有客不请自来,手里提着一挂猪肉。
人未到,先听见其笑。
“哈哈哈哈,可喜可贺,张家后人总算恢复明智了!”
岳卸岭转头看去,看见来人便眉头一挑,微微欠身迎去:“村长您怎么来了,我还打算回头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你家狗那事,是张祭不对,我已经管教过他了,下不为例……”
村长“程摸金”是一名老汉,虽已年迈,但看起来十分精壮,实际也是能挑几担水往返屋企的牛人。
也因文武双全,受得上面器重,赐予“校尉”一职。
因而又号摸金校尉。
“岳老弟言重了,狗而已,不就一条畜生,即便张祭不将其宰杀吃了,过阵子我也打算起锅烧油……”
“而且这老狗想必是柴口,哪有这嫩猪肉实在,嘿,留着给孩子补补身体。”
手中那挂猪肉一甩,撂到了房梁上,程摸金移步到岳卸岭面前,忽而严肃的询问道:“岳老弟,我此次前来不为别的,主要是想打探一下,你腿脚是否……”
岳卸岭闻言,就知道定是上面有什么重要差事要安排予他。
顿时为难的眉头一紧,回道:“不瞒村长,我这风湿旧疾复发,疼痛难耐,沾不得水……”
“唉,那可怎么办是好,东葫芦海沉船一艘,如不尽快把尸体打捞起来,过阵子尸变祸乱,必定引起惊涛怪浪,危害渔民百姓啊……”
“这。”岳卸岭面露苦色,万万没想到竟是沉了船!
假如附近他们这支捞尸队不去把尸捞起,头七一过,尸体就会变异,到时候必定是祸害不断,苦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可他风湿严重,不能带队出工是必然,一旦逞强,可能会沾惹葬送后半职业生涯的严重后遗症……
而捞尸队成员们各司其职,分布在各片水域工作,现没有多余的人手能支配调度,就只剩他一人听差待命……
就在这时,程摸金忽然叹了口气,开口:“也是万不得已,我已经想好了,我这边把儿子派去沉船处捞尸,但他一人出行我不放心,需得你这边也派出一人与他同行,你看……”
岳卸岭有些惊讶,向来爱子如命的村长居然愿意把他独生子都给派出来?!
要知道水上怪事多,勒命索魂是常有的事儿,相当于打仗上前线,村长这一举,无疑是舍己为人的大义啊!
岳卸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人都这样表态了,他怎能像个懦夫一般畏手畏脚……
刚要宣布自己带病也能出工,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祭抢先一步。
“村长,我代替师父出工!”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张祭又何尝不知道,村长这是吃定岳卸岭了。
如果真让他带病出工,将酿下不可逆性损伤,这绝对会致使他葬送后半职业生涯,成为废人……
眼下这种情况,更像是上天为他准备好的局。
岳大叔有恩于我,我不能见死不救,因此小爷我只能以身入局,胜天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