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茶水热过一遍又变凉，殷良见到了桦老。

　　殷巧梳乖巧的起身：“爷爷。”

　　“巧梳啊，去吃饭吧，已经晌午了，可别饿着。”

　　桦老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高寿小老头，须发皆白，笑起来很和蔼，言语中，对殷巧梳表现出无微不至的关爱。

　　“嗯嗯……”

　　殷巧梳起身，踮起脚在桦老身侧耳语了几句，又侧头看了眼殷良，这个嫡系少年，在此前的交谈中很有礼貌，给她的感觉还不错，浑身又散发着一种从容、宁静的气质，和她所见过的所有同龄人都不一样。

　　想着这些，殷巧梳又对桦老耳语一句，便噔噔噔离开了。

　　她是凡人，加之身子骨弱，一日三餐自然不能落下。

　　而桦老，显然是已经知晓了殷良的来意，他没有动桌上的玉盒，抚须道：“殷良，你丹田之伤，老夫没本事治，除非破境筑基，成为二阶医师，方才有一丝可能治疗。”

　　殷良起身一礼：“桦老，试上一试如何？您应该也没有治疗丹田之伤的经验，晚辈愿意任由您施为，不奢求痊愈，只是还保有一丝希望。”

　　桦老沉吟，片刻，最后摇摇头：“拿人试药，未免不妥。”

　　“您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一切都是晚辈自愿。”殷良再一礼，“恳请您出手！”

　　“唉……”

　　桦老叹口气：“罢了，老夫尽力而为，你别抱有太大希望，无法治愈是大概率的事。”

　　“多谢桦老，晚辈感激不尽！”

　　殷良双手奉上玉盒，在人看不到的角落，他面色一松，心道‘还好答应了，不恐怕要多费些手脚。’

　　答应治疗后，桦老适才收下装着九枯草的玉盒，然后以把脉的姿势将一丝灵力渡入殷良体内，很快便查看到了那丹田的伤势。

　　此刻，殷良正努力控制长生诀灵力不修复丹田之损。

　　桦老很快抽出灵力，松手沉吟：“缺口很小，或可一试，老夫有些想法，但购置所需材料的灵石费用，可不菲，你要有花了大价钱却一丝成效的都没有的心理准备。”

　　殷良微微点头：“我身兼符师一道，还算有些天赋，所赚得的灵石以供修炼还有剩余，支撑药材费用应当无碍。”

　　桦老多看了殷良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然后开始念药方：“地灵花花瓣三片、乾金葵枯种一颗、春……”

　　殷良细细记下，凭借粗浅的药理知识辨别后确认不会有毒性，而后道：“桦老，这些材料我很快可以集齐，另外，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嗯，什么事？”

　　桦老喝了口茶，询问道。

　　“晚辈想兼修医术，不知可否有机会跟随您学习此道。”

　　殷良此话一出，桦老喝茶的动作都停滞。

　　好半晌，他才放下茶杯，对殷良劝诫道：“医师通晓药理，以自身灵力为药引，辅以灵物制药，个中细节复杂。你既然已经身兼符箓师一职，还是专精比较好——医师所耗精力颇多，你若精力分散，恐碌碌无为。”

　　殷良突出一个厚脸皮：“晚辈自觉有这份天赋，这些年为治疗丹田之伤，也翻越许多医典，算是粗通药理，有一定基础，您可试试晚辈灵力属性，再下定论不妨。”

　　对于殷良不听劝告的姿态，桦老明显有些不悦，不过他为了打消年轻人妄想，还是随手丢出一块温润乳白色的玉牌，说道：“这是可以测试灵力水木属性亲和的灵物，青绿之色愈浓，属性越亲和，作为医师的天赋也越高，说明对灵植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感知力。

　　目前族中，还没有人能把青绿之色填——”

　　桦老老神在在的说着，余光似乎瞥到什么，然后突然就住嘴了。

　　只见，不知何时，殷良手掌中那乳白色的玉牌已完全被青绿覆盖。

　　殷良抬起头，依旧谦逊：“桦老，是这样吗？”

　　“这、这……”

　　桦老怔愣着，好半晌才回过神，面色古怪的看着殷良：“你对水木属性的亲和竟然比老夫都高，是殷家百年内医师天赋最佳的子弟。”

　　“这么说，我可以兼修医师之职了？”

　　殷良从善如流，又道：“您愿意做我的老师吗？”

　　“嗯……”

　　桦老此刻已没有了最开始丢出玉牌的轻松，他面色凝重的沉思着，好半晌才说道：“殷良，你有这般天赋，不如放弃符师之道，现在转修医师？你且放心，有老夫亲自教学，未来成就比之符道，只高不低。”

　　殷良摇头，声音平缓却态度坚决着：“符道是娘亲传下，我经营店铺也是他们的遗愿，所以是绝不可能转修，最多兼修。”

　　桦老皱眉，殷良在他看来，中品灵根的资质很不错了，水木属性又分外亲和，真真是一块钻研医师之道的璞玉。

　　可惜发现得晚，误入歧途又不肯改正……

　　若是允他兼修，实乃下下之选，殷良这样浪费自己的天赋，这块好不容易寻到可以继承衣钵的璞玉，恐怕就要蒙尘了。

　　桦老分外纠结着，一时难以决断。

　　殷良大概可以猜到桦老的想法，但他依然坚持。

　　木属亲和他完全倚仗长生蛊的滋养，可符箓天赋，他却是隐隐有所察觉，此身对符箓一道，研习事半功倍，往往有额外收获。

　　他前世不过二阶下品符师，可此身以练气四层修为，绘制一阶上品符箓，已然轻松，有三成把握。就算有经验加持，但天赋，也是成功绘制不可忽略的重要部分。

　　凭此，殷良认定，符箓才是此身最具天赋的道途，医师不过兼修，这是不久前定下的基准，不会轻易废改。

　　桦老不同意便罢，他反正只是显露一下天赋，免得殷王两家冲突激烈，把他这个小喽啰排到战斗前沿充做炮灰。

　　这是殷良一开始的想法，他要展现一定的天赋，又不至于太过突出，恰到好处最重要。

　　一个潜力不错但境遇不怎么行的老好人，就是殷良为自己准备的。

　　而眼下，桦老见殷良态度坚决，便兴致阑珊的摆摆手：“罢了，既然你想要兼修，明日来找我。距离族人全部回归祖地，大比正式开始还有些时日，这些天，你便跟随我学习，若能初步入门，我再考虑传授你精深的东西。”

　　“多谢桦老厚爱。”

　　殷良恭敬一礼，明知桦老是有心考核他，但依然表现得很尊重。

　　别人教你是情分，不教你是本分，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义务。好在，桦老是一个老好人的性格，心系家族，也尊重殷良的选择，愿意帮助一二。

　　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认定殷良是在浪费天赋，注定难有所成。

　　若一般人面临殷良状况，或许确实会一无所成，但殷良自己门清，他有长生蛊赐予的悠长岁寿，所谓精力问题，归根结底还是时间问题。

　　可殷良，这一世，最富足，最不缺的，也是时间。

　　在漫长的时间打磨下，殷良自信，自己会有所成的。

　　但今天，既然桦老已经下了逐客令，殷良便不再叨唠，告辞离开了。

　　临走时，恰好碰见吃过午饭的殷巧梳，殷良只是面带微笑，礼貌的点点头便跨出大门。

　　“爷爷，结果怎么样？”殷巧梳好奇的伸出小手，为桦老揉肩捏背。

　　“唉，可惜、可惜……”

　　桦老摇摇头，对殷良，只有两个字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