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鸡鸣阵阵。

　　方寒穿戴整齐，盥洗一番，走出房门。

　　魏大安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看到方寒出来，赶紧迎上前，手里捧着简单的朝食。

　　方寒只是扫了一眼，就摆手拒绝道：“不用了，我怕有毒，留着村正慢慢享用吧。”

　　“……”

　　魏大安默然半晌，语气沉重道：“那……都尉慢走……”

　　方寒不耐烦地挥挥手：“路就在方某脚下，想往哪儿走往哪儿走，不用你说。”

　　“阿呆。”

　　他望着院中屹立的身影：“过来，把路给我腾开。”

　　阿呆愣了一下，随即看到挡在方寒面前的魏大安。

　　他真的走上前，对魏大安闷声闷气道：“村正，请让开，你挡住都尉的路了。”

　　魏大安又是叹息，迈着老朽的步伐，佝偻着背脊，缓缓退让。

　　方寒冷哼一声。

　　出门直直而去。

　　一路上，已经有村民自家中走出，分散劳作。

　　看到方寒，他们纷纷避开目光，不敢直视。

　　“这村子病了。”

　　方寒喃喃自语，又摇头否定自己：“不，应该说，这大乾王朝就从未治愈。”

　　他说话不加掩饰，身边还跟着个县令亲信。

　　可出乎意料的是，阿呆仿佛没听见似的，置若罔闻。

　　在阿呆背的包袱里，装着昨夜斩下的狼头利齿。

　　有了狼牙，这次任务已经有所斩获，可以返回述职。

　　但方寒绝不满足于此。

　　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斩妖赚取魂点。

　　现在才一头狼妖，如何能够让他满足？

　　“都尉，我们接下来去哪？”

　　阿呆亦步亦趋，恭敬询问。

　　“上山。”

　　方寒目标非常明确：“本来进村，就是为了找寻向导，现在既然找不到，干脆直接上山，路上遇到的所有妖怪都可杀，所有邪魔都能斩。”

　　没有向导？

　　无妨。

　　再斩几个妖，赚够魂点升级【寻诡术】，他就是最精确的向导！

　　魏大安那老鬼不是和妖怪虚以委蛇吗？

　　方寒也正需要他把行踪汇报给狼妖。

　　到时候抓住证据，先斩妖再诛佞！

　　和妖怪联络，那可是形同谋逆！

　　谁都救不了那老鬼。

　　“都尉，你看。”

　　阿呆突然出声，打断方寒思索。

　　方寒略感疑惑，顺势望去，正看到空荡荡的村口站着一个单薄身影，麻衣紧束，巾帽整洁，满脸青涩，背负行囊。

　　其腰间还配着一把精致木剑，栩栩如生。

　　正是魏牛。

　　只是一眼，方寒就猜出对方这副打扮意味着什么。

　　果然，他还未靠近村口，魏牛就大踏步跑来，就在路中当街跪倒，声音洪亮道：

　　“都尉大人，请带我走吧！”

　　方寒哑然失笑。

　　果然不愧是热血青年，思想简单。

　　莫说方寒只是一个斩妖都尉，就是掌户籍的基层里长，想要调动一个人口也得层层上报，经村、县、州，最后才能登记造册，改换户籍。

　　当然，这是和平年代的手续，如果是战乱自然没有这许多繁琐。

　　可现在是战乱吗？

　　方寒摇头道：“我做不到，你的根在吴树村，我很难带你走。”

　　话一出口，方寒忽感奇怪。

　　他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此前就有这种想法，现在说出这句话，更是觉察不妙。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魏牛脸上涌出失望，随即反应过什么似的，迫不及待道：“您说很难，那还是有办法吗？”

　　他双眼燃烧着希望：“都尉大人，只要有一丝办法，我就愿意尝试，请您告诉我吧！”

　　方寒将心中疑惑暂时压下，俯瞰着这个年轻人：“我虽然没办法将你带走，但临时征调还是可以，你可愿随我上山除妖？冒着与村中决裂的风险。”

　　“我愿意！”

　　魏牛大喊道：“在我决定成为巡役的那一天，就已经与村子形同陌路。昨夜看到他们如此懦弱，更是耻于与其为伍，只有都尉大人您值得我追随！”

　　“先别急着决定。”

　　方寒摆手道：“上山除妖，可是有着性命之虞，你昨夜虽然侥幸逃得狼吻，但山上之事谁也说不清楚，如果危险降临，我也很难护你周全。”

　　“这……”

　　魏牛低下头，良久，终于抬头望着方寒，眼神决绝：“都尉大人，我想好了，即便此去会陷入绝境，生命垂危，也愿意跟您同去！”

　　“请您带我走吧！”

　　“好。”

　　方寒欣慰点头。

　　他亲手将魏牛扶起，心中遗憾终于补全。

　　向导，找到了。

　　……

　　山路并不崎岖。

　　青石县以青石山为生，临山建城。

　　靠山吃山的不仅有吴树村人，还有青石县民，青石县其他边远村庄。

　　猎户，药农，采石人，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上山劳作。

　　即便发生大妖袭人事件，也阻挡不了百姓上山讨生活的势头。

　　时间不久，消息还没传开是个原因，更主要的是，所有人都抱有侥幸心理。

　　没看妖怪都进村了，吴树村人也是得过且过，不想惹是生非吗？

　　“已经进山，你的感知如何？能锁定大妖吗？”

　　方寒停下脚步，对阿呆问道。

　　阿呆摇摇头：“只能感知到大致方位，在山巅尤其明显，更具体就觉察不到了。”

　　方寒皱了皱眉，莫名感到烦躁。

　　“大人，我知道去山头的路，早年那里还有一座山神庙，我朝建立后才逐渐荒废的。”

　　魏牛看方寒愁眉不展，抓住机会上前谏言道。

　　“山神庙？”

　　方寒轻咦一声，神这个字在乾朝可不多见，比妖还犯忌讳。

　　要说起来，那还是乾朝开国时候的事了。

　　据方寒了解，旧朝就是一个尊神王朝，国土内遍布大大小小的奇神邪祀，所谓的大能修士，其实都是各种各样的邪神爪牙，别说仙法了，连武术都是禁止。

　　直到乾朝建立，禁止祭神，将功法仙诀赐予世家贵族，这才国富民强，逐渐兴盛起来。

　　对于旧朝一些遗留，恶神神庙自是被连根拔除，只有一些正神神庙被遗留下来，但在乾朝绝不姑息的政策下，也是逐渐荒废。

　　“旧朝修炼体系，多半是祭神获得神力，以神力决定强弱，就像西方牧师和骑士一般。”

　　“这么想的话，乾朝修炼体系就是东方修士，两个王朝更替更像两种文化冲击。阿呆感应到狼妖一直在山巅徘徊，只派出儿孙下山作恶，难倒狼妖和山神庙之间也有所联系？”

　　方寒苦思冥想：“不管如何，眼下是一定要上山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去山神庙看看再说。”

　　他拿定主意，就要向二人下令。

　　谁知下一秒，突然涌出浓浓白雾。

　　这雾来的蹊跷，转眼间就将三人吞没，能见度急转直下。

　　“都尉大人！这是怎么了？！”

　　魏牛心中惊恐，大喊出声。

　　“别慌。”

　　方寒沉稳开口：“只是有妖罢了。”

　　在他眼中，那茫茫白雾中，正有一团浓郁诡气急速袭来。

　　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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