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到酒窖里,将酒坛放下,就这么发起呆来。
片刻后他走出来时,发现爷爷竟然已经离开柜台,与莫道人坐在一起喝着酒说话。而多多等小孩,却已经被宋湘湘姐妹两人带到了之前玩耍的林子中看她们的仙法去了。
吴清河正准备出去看热闹,不防莫道人向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走到莫道人面前,正要开口询问,莫道人已经问道:“真的想学仙法?”
吴清河眼睛一亮,顿时喜出望外,小鸡啄米似的使劲点头道:“想。”
莫道人摆摆手道:“先不急着回答,等我说完后你再回我。”
吴清河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莫道人喝了一口桌上吴老头刚重新帮自己满上的酒,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有无限感慨般,最后道:“在修仙者中,流传着这么一段歌谣:修仙苦,修仙苦。君不见,去年邻家少年辞爹娘,今岁他乡皑皑枯骨入尘土。”
“这首歌谣,所说的,便是修仙者面临的死亡威胁,是随时可能发生的。要知道,若是踏上了修仙路,便要面对诸多的困难。面对的,将不再是人,不仅仅是东边官道上大虫的吼声那么简单,还有伎俩层出不穷的妖魔鬼怪,更有心狠手辣的魔道中人,稍一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尸骨无存。你可想好,你真要当一个修仙者么?若是真想好了,我便收你做徒弟,传授你修行之法。”
莫道人说完后,不再说话,也没有喝酒,双目炯炯,看着吴清河的变化。
吴老头这时才开口道:“本来之前我是不赞成你走这条路的,只是想到你父亲便是因为我的决定而郁郁一生的时候,也便如你所愿吧。”
吴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吴清河看见了爷爷眼中的哀伤,如同这时节青林子的树叶,有些掩盖不住的寂寞。
只是,他真的不想,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每个少年的心中,都住着一个梦,他的梦,便是那上天入地,斩妖除魔的修仙路。
柳湾村的少年吴清河,片刻之后,选择跪在了莫道人跟前。
莫道人点点头,道:“好,拜我修仙客,入我寻仙门。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栖云观的第十六代弟子,我莫南风的第二位徒弟。你可愿意。”
吴清河难掩心头的激动,大声道:“弟子吴清河,拜见师父!”
莫道人点点头:“既然成了我徒弟,我也不能抠抠搜搜的,为师送你件拜师礼吧。”说着往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把三寸左右,颜色暗沉,奇丑无比的小剑,递给吴清河。
吴清河伸手接接过,看着手中奇丑无比的小剑,然后跪谢师父。
只是难免在心中腹诽,师父这明显是打发自己呢,这么丑的小剑,看着都寒碜。
“啪!”吴清河正想着,后脑勺顿时挨了一下,然后莫道人怒气匆匆道:“少发牢骚,这东西你大师兄跟我要了几年,我都没答应他呢,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吴小禾闻言再次眉开眼笑,喜不自胜的再次跪谢师父。
莫道人摆摆手道:“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既然认了我这个师父,就把你家最好的酒搬上来吧。”
“必须的,师父!”吴清河应着,屁颠屁颠的跑向酒窖。留下一脸苦笑的吴老头,这胳膊也外拐得太厉害了吧。
宋湘湘与苏落念带着多多等人虽然在外面玩耍,听见这厢的动静后,便又带着大家涌了进来,罗北航直嚷嚷啥要让吴清河请客。
吴清河根本就不甩他,直接跑到多多面前道:“多多妹子,谢谢你。”他自然知道多多才是最大的功臣。
多多抿嘴一笑,摆手道:“谢我做什么,要谢应该谢谢宋姐姐呢。是她教我的呢。”
“嗯?”吴清河有点迷糊,怎么就扯到那个野蛮丫头去了。
多多继续解释道:“刚才我们来时,我说你非常想修仙就是找不到师父,宋姐姐说了一句:“那还用找么,莫道长便是最好的,于是,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莫道人听完一笑道:“小丫头,连你莫师伯都要算计,小心哪天我在你师父跟前告你一状。”
宋湘湘笑着拉住莫道人的胳膊,撒娇道:“师伯才不会呢,我知道师伯最好了。”
莫道人宠溺之色溢于言表,笑道:“那可不一定了哦。”
“师伯别嘛,等哪天你来我们云锦州的时候,我一定找最好的留客醉给你,让你一醉方休如何。”
“好吧,看在你如此乖巧的份上,师伯就不追究了。”有好酒自然一切都好说话,莫道人笑道。
吴清河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后,难得的有些不大好意思,对宋湘湘道:“谢谢了哈!”
“切,没诚意。”宋湘湘并不领情。
罗北航唯恐天下不乱,起哄道:“就是就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肯定没有诚意的。”
吴清河再次选择无视他的话,向在场的一干小伙伴道:“今天我请大家吃爷爷的做松露鸡。当然,有人再多嘴的话那就想都不要想了。”
“哇。太好了!”除了宋湘湘与苏落念之外,另外的几个孩子都高兴不已,要知道,吴爷爷做的松露鸡,可是整个柳湾村出了名的。
…………
莫道人走了!
在收吴清河为徒弟的第二天,他便走了。
而对于刚收的这个徒弟,并没有带走,仅仅是将一本连名字都没有的破烂手抄本经爷爷之手交给吴清河外,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是的,走了。
不只是莫道人走了,连刚认识的宋湘湘与苏落念也走了。
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与吴清河说一声,悄无声息的走了。
吴清河感觉心里空空的,就像自己小时候自己最喜爱的那个琉璃球,被自己摔了个稀碎一样。
在师父心中,自己这个徒弟就如同放养一般。至于以后如何生长,只能靠自己了。
师父走的时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
吴家酒肆彻底冷清下来,又回到以前那种的模式。
吴清河吃完早饭,没有像以前一样前往青麓堂上学,一个人走到白石湾的那块大石头上,坐着发起呆来。
吴老头也没有责备他,老头躺在酒肆门口那张新买的椅子上,看着青天白云,看着不远处的宁静的柳湾村,半晌之后拿起身边的酒盅喝上一口酒。
其实,莫道人刚到这里的第一天,便与吴老头说过一句话:“这个孩子,是块修行的料子。”
只是,老人暮年,仅有这么个孙子陪伴,要是让他离开自己,却是有些舍不得。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老牛鼻子看着厚道,其实狡猾狡猾的,绕着弯子想办法,最终还是把自己这个孙子给忽悠了。
不过幸好,老牛鼻子还不算坏得彻底,让这个孩子再陪自己两年。
至于为什么是两年而不是三年,吴老头没有问,老牛鼻子也没有说。
白石滩的大石上,少年还在看着蓝天白云,嘴角叼着的小草棍,已经被他咬得面目全非。
少年有少年的忧愁,老年有老年的思绪。
只是,日子还得过去。
有些人,该走的时候,还是会走,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就像成长中的幼雏,最后还是会离开巢穴,去拥抱彩虹,去迎接风雨,去到属于他的那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