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被绳子绑着的巨犬从石窟里拉了上来,随即就倚着树大口喘起了粗气。
等到缓过口气伸手从贴身的内兜里掏出黑色石珠,借着昏黄的日光罗湖打量起手中的石珠,石珠的材质类似犬像,但是更为通透,在日光的映射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不知为何罗湖看着手中的石珠总觉得有种与自己相连的异感,而黑犬便在罗湖打量着石珠时蹲坐在一旁。
黑犬一见罗湖抬头便热情的扑了上来,罗湖刚开始心理还有几分顾虑,但是看大狗如此表现,心中就也放心了不少,罗湖倚着枯树树根盘坐,犹豫几分从怀里掏出仅剩不多的肉干递给黑犬,黑犬凑上前,闻了闻随后便把头摆开,显然兴趣廖然。
“肉都不吃?”罗湖心里疑惑,却也未多想。
抬手拍了拍大狗身上的落叶,罗湖开口:“既然你打算跟着我,那就得有个称呼,你本是黑石所化,那就叫你大石如何。”
黑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用头蹭了蹭罗湖膝盖。
罗湖轻轻摸了摸大石柔软的脑袋心里一暖。
逃荒一路他见过无数强取豪夺,为了一口酸饼夺食杀人的不少,易子鬻妻的也不在少数。而这地窟里寻得的黑犬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感受到的仅有的对他抱有善意的生灵。
缓过来的罗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浮灰,领着大石往寺后流民聚集的大片草棚走去。
一路上面黄肌瘦的流民不少,但是看见罗湖身后的大狗,多数都下意识的给罗湖让开了路,连绵的草棚区有不少差人,显然又在盘查流民里是否有叛军奸细。
罗湖刚到草棚门口还没掀起破布做成的门帘,便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小子,你这是从哪弄了条狗”
罗湖闻听此言深呼吸一口,回头笑道:“没想到官爷还对我这黑犬有兴趣。”
身后来人一身青黑差服,手里拄着红头黑漆差棒,一脸凶相,正是平素在棚户区作威作福的捕头张威,此人仗着与州府通判有几分血缘,素来嚣张蛮横,对棚户区的流民更是非打即骂。
“看这狗喂得倒是有几分壮大,差爷我这几日吃粥嘴里快淡出个鸟来,你小子倒是正会挑时候,正好拿来给差爷我打打牙祭,”张威脸上的横肉多的快要遮住眼睛,一边说一边露出一嘴的黄牙。
一听此言罗湖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压着嗓子开口:“差爷说笑了,此狗与我一路逃荒至此情谊颇深,还请差.....”
罗湖言还未尽,张威不耐烦地抬起差棍作势要打,罗湖牙一咬闪身站到正对着张威呲牙的大石面前便要挡下这一棍。
“咦?好俊的乌狛”一声惊奇响起,张威手中差棍随之一停。
却见来人白袍玉冠,面容俊朗,竟是一中年道人。
道人不顾张威行礼,一脸认真的盯着罗湖身后呲牙的大石。
“仙师可是认识此狗?”
张威弯腰搓手,脸上满是谄媚,哪还有刚才的蛮横。
道人缓缓点头,却连看都没看点头哈腰的张威一眼,一直盯着大石不动。
“这是你养的?”被称为仙师的道人视线挪向罗湖,看见罗湖身上的陈旧破衫微微一愣。
罗湖犹豫点头:“正是在下”
“养的可真好,毛皮顺滑,神识丰锐”道人连连赞叹。
“仙师说的是,小人寻得此犬,发现颇不寻常正要与这位小兄弟买来献与仙师。”
张威脸上堆笑,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
“差爷”罗湖心思转动,随即佯装惊奇:“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把我这黑犬杀了炖汤喝吗”
“小子你好大的胆”张威又惊又怒“仙师可是救了州府的大能,你敢在他面前说谎,我看你分明就是勾结叛军故意欺蒙仙师”
白衣道人皱了皱眉,显然是对实情有了知晓。
“这乌狛你养了多久。”道人开口。
“五年有余,仙师。”罗湖自幼跟随师父到处“算卦”,除了认字学经之外对于师父拂尘一甩面不改色信口开河的本事倒是也学了几分。
“在下平素里怕它生什么事端,一直养在寺外。”
“这倒是不必”道人摇了摇头,”乌狛饿了自会寻吃树果阴物,极少主动伤人”
“仙师果真博学”张威脸上又浮现出扭成一团的笑意,堆满谄媚之色。
“那这灵物自然也应跟随仙......”张威一开口便又要将大石赠予道人,罗湖面色一冷正欲开口却被道人冷冷打断“本座还没下作到去抢流民的东西”
张威顿时噤声低头不敢言语。
敲打完张威道人又转头看向罗湖,“况且乌狛此犬有灵认主,一犬只认一人,不过,”道人顿了顿,“本座还真有一事用得着你们”
“但凭仙师吩咐”罗湖拱手。
道人点点头,似乎对罗湖的反应很是满意。随后吩咐跟随的道童给罗湖准备一间厢房,准备些吃食,具体何事明日再说。
当晚罗湖便住进了寺里平日里给香客准备的厢房,不多时也有杂役送来斋饭,一小盆米粥,半碗腌菜,四个玉米面馒头。
罗湖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食物有种不真实感,盛起一碗粥洒在地上算是祭奠了师父,许久之后拿起略为发凉的馒头咬了一口,内心五味杂陈。
顺手掰下一块递给趴在桌子底下的大石,但是困的打哈欠的大石依旧兴趣寥寥。
收拾好碗筷送还给来添水的杂役,罗湖放下床帘盘坐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本似是兽皮缝制的小册子。
虽然小册子只有手掌大小,但是颇为厚重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蝌蚪大小的文字,封面上则是几个古体墨字-《阴烜经》。
此物乃是师傅晬明老道在越王起兵之后给的,内容玄奥,字数繁多,老道也不跟罗湖说此经具体作用,只说练了扛饿让吩咐罗湖勤加练习不得偷懒。
罗湖刚开始还不以为然,但是随着局势混乱,晬明与罗湖过上了三天一顿米壳粥,五天一锅树皮汤的日子,罗湖慢慢也对此经上了心。
每次打坐按照经书所说修炼,的确有一股暖流在周身游走,驱寒扛饿,这功法也是罗湖敢下地窟的倚仗,能在干粮耗尽之后保留罗湖的体力,可惜只能扛饿,不能抵饭,罗湖依旧在逃难途中日渐消瘦。
运行几个小周天之后身体发烫,罗湖想了想掏出怀里的石珠,运转灵流游走周身聚在了握住石珠的右手。
“竟真的有用”罗湖大喜。
但旋即灵流便不听使唤的从罗湖手掌冲进石珠,气势之强险些让罗湖经脉逆行,聚集心神稳住灵流,却见随着石珠吞噬灵流越来越多,房间里也出现了淡淡的阴寒黑气涌向罗湖右手,石珠顿时变得冰寒无比。不多时冰霜便在罗湖手掌凝结。
罗湖想要放开石珠,右手却仿佛被石珠吸住一般不听使唤,眼见冰霜随着罗湖手腕慢慢爬上罗湖小臂,早就在蒲团上呼呼大睡的大石却如惊醒一般跑到床前。
“嗷呜——”,伴着大石一声怒吼房间里的黑色气流渐渐变了方向涌进大石张开的口中,片刻之后罗湖灵流用尽石珠也没了动静。
罗湖左手费力的掰开慢慢恢复知觉的右手“这石珠竟能吸收阴气,”深吸一口气,罗湖面色凝重的将石珠放进布袋,转头看向蹲坐在床前的大石,心里想起道人之前说的乌狛喜食阴气一事,抬起慢慢恢复知觉的右手揉了揉大石的脑袋。
“还真是多亏你了”。
大石铃铛大的眼睛忽闪,耳朵抽动,显然十分受用。
许久以后收拾妥当,罗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将小刀放在枕头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