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粥比昨天稠多了,我还特意多加了点糙米。”
齐霄用木柄搅动着黑锅里稀米汤,零星漂荡着的几颗米粒在一眼能看到底的汤水里显得格外耀眼。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还能叫粥?叫它涮锅水我都嫌埋汰!”
望着倒映在米汤里,整整瘦了一圈的脸蛋,赵瑞九决定以后谁要再喊他胖子,他铁定要问候那人八辈子祖宗。
这都把孩子饿成什么样子了,脸上哪还能看到半点肥赘!
至于原本就不算壮硕的齐霄,则直接成了凡间情爱小说中衣带渐宽,清癯瘦弱,患有相思病的白面书生。
显然,齐霄没患相思病,只是毫无油水的肠道在迫切思念点滴荤腥。
……
“我想吃肉,大块的肉,滋滋冒油的肉。”
赵瑞九饿地两眼直冒绿光,嘴巴一边吸溜着略有滋味的米汤,一边发出幻想的呓语。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能有肉吃,除非是从天上掉下来。”
谁能想到,齐霄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鬼地方整整挨了一个月。
虽说这些天来潜心修行,丹田中的灵海充盈了不少,甚至还隐隐触碰到练气三重的屏障。
可他到底是肉体凡胎,再如何意志坚定也扛不住五脏庙日夜咕噜的哀鸣。
银戒里储存的干粮饼子连半旬都没撑过,混着糙米的袋子每日只被允许挖出一勺。
这些天来齐霄和赵瑞九基本上都是靠清如白水的米汤勉强度日。
洞府前的野菜早就被他们俩搜挖的一干二净,可食用的草药也被用来煮汤吃了。
到最后,视野所能及的绿色,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闹了蝗灾。
齐霄不是没想过将稻米和野菜拿到小鼎中培育,奈何这些凡品根本无法在黑金土壤上生存,刚一扔进去就被吸干了养分化作了肥土的一部分。
至于能蹦会跳的活物,那就更是想都不要想,灵药峰除了能呼吸的药童田长外根本找不出第三种能出气的生灵。
……
“嘿嘿,嘿嘿……”
就在齐霄懊恼着,他可能会遭受饿死的风险时,赵瑞九忽然冷不丁地发出怪笑声。
“死胖子,你爱笑就笑,但别盯着我笑!”
齐霄恨不得给饿得神志不清的瑞九一脚,这家伙铁定没安好心。
“你说,我本来就比你胖,真要饿到后面,你肯定熬不过我,到时候你的身体放在那里生蛆也可惜,不如我帮你消化了……”
赵瑞九不知死活的癫语还没说完,齐霄就一个大耳刮子将他扇倒在地。
“我现在都快饿死了,还怕你不成!”
赵瑞九狼狈地爬起身来,刚想反击,却被齐霄冷厉的眸子狠狠地瞪了回去。
“嘘!”
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齐霄示意赵瑞九留意洞外的异动。
“咕,咕咕……”
清脆的鸟叫声回荡在石室中,像是入耳的天籁。
齐霄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温热,回过头去,原来是胖子情不自禁淌下的口水。
“鸽子,是信鸽!”
赵瑞九压低了声音,兴奋道,“云炉山常有丹师为寻求药材托信鸽飞来灵药峰,这笨鸟来的不是时候,肯定是碰上法阵反转,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
“鸽肉鲜香味美,最是解馋,待胖爷将它抓来烤着吃了。”
撸起袖子,赵瑞九猫着腰就想前去捕获误入山洞的信鸽。
“榆木脑袋!”
齐霄一个栗凿敲得赵胖子眼冒金星,“知道是信鸽你还吃,不能让它送信到外面求救吗?”
“唉,还真是!”
赵瑞九恍然大悟,激动地直拍大腿,“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要动手先抓过来,不然这笨鸟一会儿就飞走了。”
赵瑞九这般想法也无错,灵鸽最是认生,除了饲主和收信人外基本上不会接近任何陌生人,眼下撇开动手抓捕这一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香炉峰的黑羽灵鸽向来机敏聪灵,怎会冒失冲阵来到山峰末端?”
齐霄拦住了蠢蠢欲动的赵瑞九,一直以来小心谨慎能让他在冷静时捕获到旁人难以注意到的微小细节。
信鸽的叫声中分明掺杂着惶恐和不安,像是在逃避什么。
“难不成有什么东西在追捕它……”
脑海中的念头一经闪过,齐霄的耳畔便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
……
金色的魅影从洞口飞掠而过,舒展开的翅膀落在地面上的阴影足有两丈之长。
巨大的羽翼扇动间,似有阵阵腥臭的妖风灌入洞穴。黑色的利爪踩过山壁上的歪脖子老树,留下触目惊心的沟痕。
弯钩形的鸟喙摩擦在岩石上,创出点点火星,脖颈上散开的白羽好似雄狮野性的鬃毛。
仅是远远一瞥,就让人心生惧意,不敢与之为敌。
高亢的尖啸声不断响起,直把藏身洞内的黑羽灵鸽吓得到处乱蹿。
角落里,一发阴冷的石块击中了慌不择路的信鸽,齐霄将其握在手上,防止乱跑。
“坏了,是白冠金雕!”
赵瑞九激动的心情从天堂坠入地府,他算是明白信鸽为什么偏离了目的地,原来是被这头凶残的猛禽盯上了。
“白冠金雕生性凶残,专爱捕食小型飞禽,一旦锁定猎物,不将其捕食誓不罢休,短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两月,没有任何禽类能在其的穷追猛打下逃脱。”
齐霄心里凉了半截,山洞外盘旋的金雕虽是幼年,可凭借其强横的肉体和天赋神通,实力堪比练气三重的外门修士。
别说是以送信为主,几乎毫无战力的黑羽信鸽,就算是寻常修士被盯上也在劫难逃。
“毁了,都毁了!这金雕就是个怪胎,专爱捕食这种不够塞牙缝的小鸟。”
赵瑞九瘫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又破灭了,怎能不让他垂头丧气。
“事已至此,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齐霄从银戒中取出短刀,将细长的线绳捆在受伤不重的灵鸽腿上。
“你疯了,那白冠金雕实力堪比外门修士,别说是现在无法施展灵力的你我二人,就算换到山外我们也不一定能胜过它。”
赵瑞九虽然已经饿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但还没糊涂到赤手空拳搏杀灵兽。
“灵药峰的大阵封锁一切灵力,就算是白冠金雕也不例外,它没法施展本命神通。”
齐霄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只是冷静分析道,“换做外面我们自然不是这扁毛畜生的对手,可一旦它进入洞府,就无异于自废双翼,到时候我们再联合出手……”
“就算无法施展神通和羽翼,仅凭那双铁爪,我们也不是对手啊!”
赵瑞九被齐霄胆大包天的想法惊地不行,连连摇头表示拒绝,比起做金雕的爪下亡魂,他宁愿当个憋屈的饿死鬼,至少不会落得利爪开肠破肚的下场。
“我吸引它的注意,你藏身暗处随时准备偷袭。”
齐霄知晓赵胖子的顾虑,不惜以身犯险,主动提出与猛禽正面周旋。
“不行不行,白冠金雕羽毛堪比甲胄,小刀怎可能刺得进去!”
就算是齐霄带头迎击,赵瑞九心里也没半分把握,那金雕生的威风凛凛,仅凭肉体凡胎哪能是嗜血猛禽的对手。
“银戒里的存粮撑不过三天,这金雕生性最是偏执,要不将信鸽拱手相让,它能在外面一直蹲守。”
齐霄没有危言耸听,眼下形势严峻,如不兵行险招,定无脱身可能,“是被这扁毛畜牲活活困死在山洞里,还是奋力一搏求得一线生机,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况且,我现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不配合,我一人照样会选择出手。”
恐惧是最强大的敌人,齐霄知道赵瑞九已然被金雕凶悍的外表震慑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他也选择退缩,那两人以后便再无可能一同生出反抗的心思了。
注视着搞不清形势,畏惧退缩的赵瑞九,齐霄猛地呵斥道:“连个畜生都怕,你练什么气,修什么道!”
是人就有三分胆气,眼看着逃生的希望近在眼前,却处处受制于一只嗷嗷怪叫的大鸟,哪能不让人心生愤恨?
想到可能困死在山洞里的憋屈,赵瑞九双目圆睁,眉头倒竖,一把夺过齐霄手中的短刀,破口大骂道:“该死的畜生,你赵爷爷今天就把你宰了祭五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