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月明星稀，青云宗山脚下的梦云镇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城镇的西边，紧挨着青云宗第二山门的堤坝上，两座气势宏伟垭口坐落于街头巷尾。
五丈高的拱形石柱前，身披青云白袍，腰环长剑执法堂弟子严阵以待，目光扫视间似有剑芒掠过。
西市又称鬼市，午夜开放，天明即散。虽坐落宗门外，却仍受执法堂管辖。
街头至街尾目视不过百丈距离，却因空间阵法加持，其中的大小商贩不计其数。
宗门内的弟子，云游的散修，亦或是不入流的三教九流，只要有练气境界皆可进入。
来自天南地北的修士齐聚鬼市，填补了青云宗资源交易的匮乏，也让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有了实施的途径。
“入鬼市者，需留存灵力印记。”
齐霄戴着帷帽在执法堂守门员的指示下用手触过垭口石柱上的鉴灵石。
随着一缕淡绿色的灵气注入晶莹剔透的灵器内，他的身份信息也被留存在了鬼市的阵法内。
相较于稍显拘谨的齐霄，林秋宇对这一切倒是轻车熟路。
以前在青云宗当弟子时，他就不止一次到鬼市倒卖灵物，这几年在镇上开当铺，也没少晚上来此处寻宝捡漏。
齐霄跨过镜面似的垭口，波纹荡漾间，一个全新的集市便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街道的两旁散布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摊位。
有的装修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布匹垫在地上，有的原地搭起了小屋，窗台上摆满了品阶不同的法器，占大多数的，还是由简易木板搭成的摊位。
但所有的摊位都有一个共性——摊位上的光线十分黯淡，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
夜风吹过，惹得一众黑影悉悉索索，倒真有几分鬼界阴间的意思。
“你想在这些小摊位淘物件不现实，十个里面九个残次品，要价还奇高。”
林秋宇鄙夷地扫过充满神秘感的大小摊位，想来以前是在这里吃过亏的。
“你手里的好宝贝，还是要去专门的店铺，给专业的人鉴定。”
两人一前一后穿街走巷，直到遇见一处气势恢宏的楼阁才停下脚步。
万宝阁，天元大陆天字第一号商铺，传闻创始人乃是一位飞升境的得道强者。
虽是遍地开花的连锁产业，可每一间挂上金字招牌的万宝阁放在当地，都定然是首屈一指的巨头。
整个梦云镇，成百上千家店铺，唯有开在鬼市的万宝阁具有召开拍卖会的资格和财力。
“走吧，蒙面大侠，楼阁建的再好也只是面子，里边才是精华哩。”
瞅了一眼被金碧辉煌的楼宇所震撼到的齐霄，林秋宇忍不住催促道，他实在是太期待那三七开的分成了。
“两位客官里边请，无论买卖租典，只要是客官需要，小阁定然能让您满意。”
一楼负责接待的小厮身着一席青衫，见有客进门，连忙笑脸上迎。
“二楼贵宾室还空着吧。”
林秋宇双手背后，仰着脖子只顾看向二楼，根本没理会轻声细语的小厮。
“客官哪里的话，二楼贵宾室一向为客户开放的，只是……”
小厮搓着手，略微的停顿后看向貌似颇为懂行的林秋宇，见前者没有反应，便只好讪笑地看向头戴帷帽一言不发的齐霄。
“客官，要不您……”
小厮为难地走到齐霄的跟前，赔笑道。
抖开绣袍，齐霄摸出一只一尺长的梨花木长匣，轻轻推动匣上的盖子，带土的根须便迸发出一阵浓郁的参香，“够上二楼吗？”
“够够够，两位贵宾二楼请！”
万宝阁的小厮到底是有几分眼力劲的，只是惊鸿一瞥就料定里面的灵药是难得的宝贝。
楼上楼下，不过一层之隔，无论是装潢还是布局都大相径庭。
一楼装修精致，令人目眩的水晶灯和琉璃展台无时无刻不在凸显万宝阁的财力和档次。
二楼则完全收敛了炫耀的气息，一个个古色古香的雅间构成贵宾室，少了几分媚俗，多了一些厚重。
青衫小厮招呼齐霄二人坐下，不过多时，一位身着紫色修身长裙的女修便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见过两位道友，妾身柳如烟，是万宝阁的二楼管事。”
女人身段窈窕，体态丰腴，只是一个素手沏茶时的惯性欠身便让两位半大的少年郎心神荡漾。
作揖行礼后的点头致意更是有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成熟风韵，就连沏茶的杯子上都带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请问是二位贵客中的哪一位需要鉴别灵药？”
柳如烟声线轻柔，一对妩媚的狐眸只是正常打量就让人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咳咳。”
林秋宇的座位距柳如烟较近，此刻他竟然低头沉默，一脸拘谨的模样，哪还有刚进门时的意气风发。
“好家伙，你这脸怎么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齐霄心中腹诽着，鄙视地横了一眼方才在当铺中夸下海口的林秋宇。
“还什么谈价钱的事全权交由你负责。”
见不可一世的林秋宇静若处子，齐霄忍不住暗骂道，“亏你还长我两岁，怎见到女子比我还羞涩含蓄。”
林秋宇心里暗暗叫苦，他哪里知道二楼的管事会是这种成熟妩媚的修道妇人。
恰巧他的位置又坐的近了，就连呼吸时都能清晰地闻到一股迷醉的芬芳。
处境如此，他现在哪还能说的上话，讲的了价，不落荒而逃就算给齐霄面子了。
“柳管事，你且看过。”
两人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齐霄接过了话茬，说话时他还特意加重了鼻音，想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显得更年长些。
但柳如烟何许人也，身为二楼管家的她阅人无数，少年人的声音再做隐瞒也能听出其中稚嫩。
不过来者是客，一切还得以手上的宝贝做判断，所以她并未有任何表露。
“这是……无相参？”柳如烟的声音带着犹疑的轻颤。
“不错。”
齐霄点点头，看来这女子能当上位高权重的管事，美色只占很少一部分。
“恕妾身眼拙，道友的这株无相参莫非有近五百年的药龄？”
当察觉到客户不过是两位装腔作势的少年郎时，柳如烟便以为是小厮眼力不够，夸大其词，所以并未对匣中的灵药抱有太大的期待。
但当这品相不错的无相参真正出现在面前时，还是让她眼前一亮，万宝阁有好些日子没收到这种等级的灵药了。
“三百年。”
齐霄惜字如金，灵参虽够不上五百年的药龄，但也足够珍惜了。
要知道齐霄在洞府中炼化的那株野生无相参才不过百年药龄，那神奇的功效可是让齐霄直观地感受到脱胎换骨的神妙。
至于为什么这株取自小鼎的无相参只有三百年的药龄，一来种植的时间有限，从根须开始生长不过一月有余，二来投入的灵石数量实在算不上多，没有完全发挥小鼎的功效。
而且，就算无相参真能到达更高的药龄，齐霄也会中途取出。
价值与风险是紧密挂钩的，虽说万宝阁以安全闻名，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就身怀重宝，那些利益熏心之辈有的是途径打探真实身份。
齐霄可不想捉鹰不成反被鹰啄，生意上的事情还是稳扎稳打，细水长流来的好。
“道友这株灵参品相着实优质，不过灵参的根须好像断掉了一根，估值的话可能会稍打折扣。”
柳如烟先是公布自己的鉴定结果，随即话锋一转道，“我万宝阁向来以公平公正著称，但也不是老古板，介于二位是我阁新客，这一点瑕疵便不算在成交额里了。”
到底是负责贵宾的管事，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三言两语间既彰显了专业性，又为卖主留足了体面，着实让人舒坦。
“若二位信得过我阁，可否先借此宝交由后方药师审核，待估值出来再交由贵客定夺是否出售。”
柳如烟拍了拍手，候在门外的婢女便端着一只镶金托盘站到齐霄的身旁，等待他的准许。
“自当如此。”
齐霄点头称是，可就在婢女即将收过桌上合盖的无相参时，九道流光闪过，桌面上又多出了九只模样相似的木匣，“把这些也一并带过去吧。”
“道友这些都是……”
别说是定力十足的柳如烟被齐霄突如其来的手笔震惊到了，就连同行的打算装死到底的林秋宇也瞪大了眼珠子。
“管事误会了，无相参只有一株而已。”
见齐霄摇头否认，柳如烟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其余九株都是类似年份的无相参，那她刚才的那番表述可就显得有些不够分量了。
可还没等她把胸前的那口气顺下去，齐霄紧接着的一句轻描淡写的补充却是让一旁安心喝茶的林秋宇惊得水喷一地。
“不过是些较为常见的千年灵植，比起无相参来还是差了点意思……”
齐霄淡然解释，他此行出来本就没打算只卖一株无相参，见万宝阁着实不错，便想着省事一并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