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光雾的指引，齐霄来到大厅左侧的一道相对低矮的垭口前，顺着三阶台阶下去，三丈见方的室内滴答着水声。
清凉的地面由一块块相对平整的岩石无序排成，椭圆形的蓄水池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褪去身上的衣物，齐霄靠着蓄水池的一角缓缓坐下，冰凉的池水让他打了个寒颤。
虽说有金钟符的保护，但他的身上还免不了刮蹭出的大大小小的跌打损伤，池水的浸泡能很大程度上缓和伤痛。
齐霄闭着眼，半晌才开口问道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赵瑞九，“有什么事情吗？”
“霄哥，你看咱们俩也是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事情多有得罪，我赵胖子给您赔个不是。”
见齐霄主动询问，赵瑞九心中窃喜，佯装憨厚地把早就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子说了出来，“但眼下咱们同处一个屋檐下，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互相照应，要是处处都留着心眼，互相提防着，总是不好。”
“您看……”
见齐霄不置可否，赵瑞九鼓起勇气道，“能不能把您手上的一些东西交还予我，您放心，里面都是些琐碎物件，方便生活用的。”
“就是一个装着衣物的储物袋，紫色的，您看能不能找到。”
“拿去吧，之前就想还给你的，刚才忙的时候忘了。”
赵瑞九本以为还要软磨硬泡好一会儿，正想着如何从肚子里搜刮点其他能够降低戒心的说辞，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若无其事地将储物袋翻找了出来，还顺手递给了他。
赵瑞九接过储物袋，神识感应扫过，发现里面的东西都原原本本地存放着，心中不由地一阵暗喜。
“臭小子，我还以为有多高的道行，原来也是个愣头青，被我三言两语就哄骗了。”
不管心中如何得意，赵瑞九的脸上却是始终一副如释重负的单纯笑容，感慨着自己终于能换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了。
随即背对着身子，走到一旁的角落里，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卷黝黑的香薰。
“霄哥，您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计前嫌，我赵胖子也并非知恩不报的白眼狼。”
没等齐霄开口询问，赵瑞九就挠着头，一脸诚恳道，“这是龙檀脂制成的熏香，不但有凝神静气的功效，还能活络体内灵力，用在您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做完这些你就出去吧，我还没那种洗澡时喜欢被人围观的癖好。”
齐霄摆了摆手，示意赵瑞九可以退下，他打算一个人安静安静。
“好嘞，有什么需要您就尽管吩咐。”
赵瑞九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在白色的香烟中透着几分阴暗的狰狞。
“一而再，再而三，看来是时候让你长点教训了。”
银戒闪烁，齐霄取出一颗糖豆大小的药丸仰头吃了下去，平静的面庞上多出几分骇人的冷峻。
……
水潭面积不大，边缘处不过半人之深，可只需往中央稍进几步，清澈的碧波就能将人彻底吞没。
齐霄一步步走向中央，潭水先是攀上腰腹，随即上升到锁骨，等到第三步，他的身影便全然消失了，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夜明珠的光芒停留在潭水的表层，散开的长发像是乌黑的水草，齐霄睁开眼，在忽明忽暗的水波中下潜。
胸前的玉佩射出幽幽绿光，在晃荡的水流里不偏不倚地指向小潭的深处。
手掌往前拨开，赤条条的身体被幽暗吞没，缩成一条线的绿光指向了更深的黑暗。
近了，近了，下潜的中心有水泡咕噜上来，蹭着齐霄的脸颊溜向四周。
潭底下的石块中央，一只河蚌大小的三脚圆鼎正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
覆满泥土的鼎身旁，不时有指甲盖大小的鱼儿游过，见有活物逼近，皆是嗖的一声四散逃开了。
齐霄凑近看去，鼎口里竟生出一片绿意盎然，清脆的宛如嫩芽般的矮小植株填满了整个鼎腹。
本想再仔细端详一二，可胸腔里的气息已然耗竭，齐霄只好拎起巴掌大小的青铜鼎向上游去，意外的，小鼎颇有分量。
……
“呼哧。”
齐霄探出水面，手臂搭在池边，连同着掌心大小的圆鼎一并带到了岸上。
待坐定了，齐霄拿起小鼎仔细端详起来，早在水里他便发现此物不凡。
圆鼎常年深埋在水潭中，除了表面上一层黑灰色的泥浆，鼎腹内竟然没有丝毫杂物。
一排排，形态各异，宛如初春地里长出的新芽安静地生长在鼎内浅浅的一层黑土上。
扒开表面上紧凑的绿芽，可以发现黑色的泥土里混有金色的小米大小的不规则颗粒。
“是这黑泥挡住了潭水，才导致这些嫩芽的根须没有烂掉吗？”
齐霄常年在灵药峰研习药理，像这种不含灵力的潭水里只可能生长常见的水草，一般灵草不出几天就会腐烂坏死掉。
取出一颗夜明珠，齐霄将光亮凑近些，他想看看这些生机勃勃的草芽究竟是什么品种。
“蛇胆紫，云上莲，螳霜叶，清明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齐霄狠狠地揉了揉发懵的眼睛，又晃了晃可能进水的脑壳，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将脸再次凑近小鼎。
“这，这，这怎么可能……”
巴掌大的小鼎里生长的竟都是迷你版的药草，虽说是些常见的灵植，可不管怎样它们都不可能生的如此小巧，更何况存活在袖珍的青铜器里。
齐霄只觉得这些年来的所见所学皆成了虚妄，难不成真有宝物能够在方寸空间中孕育生命？
鬼使神差的，齐霄伸出手，想要捏出一两根药草凑近查看。
神奇的是，原本渺小袖珍的植株在离开鼎口的瞬间就恢复到了原本的大小。
一阵阵清香冲入鼻腔，齐霄只觉得经脉里忽然涌出阵阵暖意，好似冬雪初融，好不舒坦。
“果真是清明香！”
仅仅是闻到药草自带的香气，齐霄体内的灵力就不由控制地活跃起来。
“可就算是百年的清明香也没有这份香醇啊。”
齐霄检查着植株上的纹路，若按纹路推算，眼前的清明香药龄竟长达千年！
要知道，这种药草不算珍贵，草籽易寻，种植十年就可采摘入药。
山野老林里或许有百年份的老药，可千年药龄却是世所罕见，因为这种灵植在自然环境生长几乎不可能存活千年。
“这，这……真是来不得的宝贝！”
齐霄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忽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从银戒中搜出早先偷梁换柱的无相参。
齐霄不敢托大，只是掰断了灵参末端的一条细小根须，轻轻地插在了小鼎里的黑金土壤上。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齐霄就亲眼目睹了一场奇迹。
原本没入土壤的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继而长出白色的花蕊，咋一看去，竟跟齐霄手中的一般无二。
厨房里平平无奇的黑锅上刻有精妙的灵纹，埋在潭水里的小鼎是了不得的培药神物，道长赠与的玉签更是具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这泼天的机缘全都加持在我一人身上，日后务必小心谨慎，但凡走漏了半天风声都将是灭顶之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兴奋过后的齐霄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他现在所拥有的机缘放眼整个青云宗都是极为让人眼红的。
宗门法规不足以护他周全，毕竟规则这种工具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只是随时可以更改的条款。
“应该差不多该过来了。”
墙边的迷幻香燃了一半，齐霄收拾好三角圆鼎，手臂架在岸上，倾斜着身子作依靠状，闭着眼睛等待蓄谋已久的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