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清幽的月色撒在平静的水面上，一阵夜风拂过，荡起阵阵光漪。
陆钰和小妹坐在屋中正整理这些天缴获的丹药，将其一一分类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陆钰在心中大致算了一下，如果这些丹药自己一颗颗的炼，抛开其他成本不算，光是时间上至少也得三百年之久。
且种类繁多，有些连自己都不认识。
小妹看着极其认真手里活的陆钰，欲言又止。
“不是说不能吃嘛，那为何不直接烧掉。”
“给你拿的。”
“给我？”
小妹惊讶道。
“湿气寒气那么重，你给我吃？”
陆钰抬起头白了她一眼，而后又埋头整理。
“湿气再重又如何，你天阴之体，谁有你湿，你还嫌它不够湿呢。”
小妹气嘟嘟的瞪着陆钰，接着拿起一颗棕色药丸细细打量起来，而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放下，嫌弃的擦了擦手。
“这些丹药，都是用人…”
“是啊，可炼都炼好了，也没直接扔的理由吧。”
陆钰见小妹没了声音，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要算了，我留着养鬼吧，或者给阮护卫和御前司的兄弟们，也让那帮废物提升提升下。”
“总感觉阮护卫好可怜…”
“御前司的人最差也是个九品，阮青河更是六品，只要不当饭吃，一两颗能把他们怎么样。”
“那你呢？”
“我？”
陆钰指着自己的鼻子，似乎是被问了个难缠的问题，想了一会儿，答道。
“我这人不吃嗟来之食，不是自己做的，我不要!”
小妹带着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屏住呼吸身子微微后倾。
原来世界上真有人的脸皮会这么厚！
“我不太明白，这些人费气八力的，整日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更是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就算道行再深又如何，这人间美景不是照样无福消受，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长生。”
“长生？”
小妹像是听到了个很不得了的词，一双大眼直直的盯着陆钰，陆钰也放下手里的活，端正坐姿。
看来有必要给自己这位啥也不懂的小秘书讲讲这其中的因果缘由了，免得日后又说自己什么事都瞒着她。
“如果你有一个获得长生的机会，你会放弃它吗？”
小妹一脸懵。
她知道长生绝对是个很好的东西，可她才二十出头活剥乱跳的，根本体会不到它到底有多好。
或许大多数人都是一样，只有在垂死暮年时，才能切身体会到何为长生，长生之重。
“我想大多数人都不会放弃，所以这世间才会有修行者，宁愿舍弃情欲，背井离乡，甚至抛妻弃子，来到远离世俗之地，受辟谷煎熬，体身之苦，也要证得大道，飞升成仙，你二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最后一句话似乎将小妹游离的思绪彻底带了进去。
“我们常说证道证道，得道成仙，听上去倒是短短几字，可若不是身在其中，谁又能明白其中艰苦呢。且就算毅力超强熬过了这些，你就确定自己能证的大道吗？”
陆钰自问自答。
“不一定吧，你需要天资聪慧有着极高的悟性，和从娘胎里就奠定的体质优势，还要运气爆棚，且阳寿管够，才有踏入仙门的机会。所以成道即是登天，茫茫世间又有几人可得？”
“那这和妖人有什么关系。”
“你爹找御前总司办事，如果按照正常的规矩和流程，费时费力不说，人家还不一定搭理你。可要是你爹背地里塞点银两，或者送上几个美女，是不是就便捷多了？”
小妹的目光变得幽怨。
“只是举个例子别当真，所以啊，万事皆有捷径，长生也不例外，不过捷径嘛，大都见不得光。”
小妹似乎寻着了一些门道。
“所以炼药就能长生？”
“错，炼药只是为了延续寿命让你有时间去炼制其他东西，炼鬼只是为了你在炼制其他东西时能有个人给你看家护院，而鬼通人性本领也大，定是首选。简而言之，不管是画符制药还是炼鬼，万般技艺都不过是长生道上的辅佐之物罢了。”
“而长生之道看不见摸不着又无处不在，至于你的长生在哪，全看你走的是那条道了。”
小妹听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多人无家可归甚至命丧他乡，结果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这种东西，真的能称得上是‘道’吗？
陆钰像是看出了小妹心思，笑了笑，道。
“当你拥有了无尽的寿命，将会明白过往所有的苦难和折磨都是值得的，且不一定要上天做仙，随便在这繁华的人世做个山君或者地域大神图霸一方，只要不再受这凡尘之苦，那点不比枯燥无味的上天强？再则，当你已然长生，自是不需要再东躲西藏的每日熬药画符，随便救济几个贫苦百姓，不就把以往所有的罪孽给洗清了嘛？”
“这…”
小妹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她难以想象今日滥杀无辜的妖道，在日后竟会成为万人敬仰的神明，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天道真的存在，那它又怎会原谅这些所谓的山君和地域神吗！”
“人家历经千辛万苦，冒天下之大不韪才寻得长生，结果你一雷给人劈死了，你又算狗屁天道？”
“可是！”
“记住了妹妹，天道并非人性，不然对那些活在这世间的老鼠蚂蚁不是很不公平吗？所以啊，世间根本就没有天道，或者天道就是个人之道，当你足够强大，黄天也得为你变色！”
小妹感到害怕，她见着陆钰说这些话时眼中的那份贪婪和坚毅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你就现在这么坏就好了，可不能更坏了。
“那你…你是为了长生吗？”
她似乎又问了个不得了的问题，使得陆钰的脸色逐渐沉重黯然。
陆钰站起身子走到潭水边缘，望着水中金黄色的大鱼身子一起一伏的吸收着银月精华。
你这么努力，也是为了长生么？
谁知道呢。
“不知道，不过走到哪儿都没人敢拦的感觉，不是很棒吗？”
小妹眼中的陆钰在夜色下逐渐模糊，最后似要消散在这浩瀚的天地之间。
她害怕他彻底消失，消失到自己都无处可寻，只能从脑子深处的记忆中一遍又一遍的用思绪临摹。
可她阻止不了的陆钰的消失，陆钰就像他心境中的那位将军无所畏惧，又像荒原上唯一的野马无人可拦自由自在，世上没有人能追得上他。
除非他心甘情愿的载着你。
“那…那你去的时候…能，能带上我吗？”
“可以啊！”
“真的？”
“真的，现在就带你去。”
说着陆钰就要动身。
“去哪？”
“去看看那黄狗的主人，现在起床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