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向的话让顾南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这一茬。

　　长平县地处偏远，多少年不见得闹一次妖物祸乱。况且这事儿正赶上税粮被盗，这巧合也太明显了一些，即便是真的妖物作祟都很难让人信服。

　　老向见顾南发愣，不免催促道：“别愣着了，赶紧穿上衣服到衙门报道，将昨夜的事儿上报给大人。”

　　昨日税粮出现问题，长平县主簿与税曹等人全部成了罪犯，韩县令也被暂时被封禁在自家宅中。

　　老向口中的大人是郡内分派下来，负责主事查案的。

　　顾南回过神来，看着老向口中外露的黄牙，问道：“是大人派你来抓我的吧？”

　　老向听闻这话，嘴角咧开：“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叫抓呢，咱们这是去上值，汇报工作。”

　　看着顾南不相信的眼神，老向又补充道：“我与你老子共事这么多年，你还信不过我？”

　　顾南听闻翻了翻白眼。

　　老向在长平县衙待了二十多年，早就练成一幅老油子。不过他的话不假，顾南加上父亲在县衙待的时间，才勉强能够同老向相比。

　　可惜顾父坟头早就长草了。

　　顾南麻利的穿上衣服，跟着老向出了门。

　　......

　　半炷香后，两人疾步来到县衙。

　　县衙门口处两座石狮怒睁双眼，一侧的鸣冤鼓鼓皮上结了厚厚一层黑茧。

　　门口街道毫无人的踪迹，经过冬日的凉风一吹，隐有一番荒凉之意。

　　顾南两人穿过衙厅，此时有不少同事已经到此处等候，气氛有些沉闷，相互之间低语声不断。

　　等看到两人进来，都露出异样的神色。

　　顾南与同事之间相继打了招呼，众人也都相互回了礼。随后躲得远远的，又聚在一起，私语不断，大多都是讨论猜测昨夜的事情。

　　从几人的位置来看，生怕和顾南扯上什么关系，唯恐躲之不及，成了税粮案子的同党。

　　顾南侧耳倾听，从众人的对话中隐约听到一些零星消息。

　　“听说没有，赵虎和麻子两人死状奇惨，听说身上全都是浓疮，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那会儿我去看了下，把这一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怎么样，仵作那边有消息没有？”

　　“还没有，刘老头比我好不了哪里去，一边吐一边看，我都有点可怜他了。见过死人，倒是没见过死的这么恶心的。”

　　“你说会不会是碰到什么妖物?”

　　“妖？你是不是傻了，妖怎么会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长平县算不上好地方，大多时间都处在阴冷天气。

　　再往北走上几百里，朝廷里有罪大恶极的犯人，都被流放到那种苦寒之地。即便是身子骨再强硬，也撑不了几年时间严寒。

　　人都不想来的地方，何况是妖。

　　“还真不是，最近县里确实不太安静...”

　　“我说，前两天当值的时候，有人击鼓，说自家孩子被妖物迷惑了心智，可惜没查出个所以然，莫不是真的是...”

　　说着那人双手抱怀，打了个冷颤。

　　“去你的，别瞎说，就算是有妖，也惹不到咱们身上。”

　　说话这人不忘瞥了一眼远处的顾南，随后转头继续说道：“还真是可怜顾南了，碰到这案子，还非要抢着上去。真是人傻胆大！”

　　“真的是，平日里这么窝囊，谁知道这次是犯了什么邪。”

　　“嘘...你们小点声，别让人给听着了。”

　　“唉，上边派下来的大人是哪儿的？看他的穿戴，怕不是京都来人吧？”

　　话刚说完，那人头就被敲了一记。

　　“谨言慎语，谨言慎语，大人的事儿不是咱们能瞎说的！”

　　......

　　顾南听几人的对话，也记起来是怎么回事。

　　前身在县衙内基本上就是废物一个，身无一技之长，若不是补了父亲的差事，恐怕要饿死在街头。所以一直被同僚所瞧不起，他人眼里就是个混饭吃的。

　　税粮案一下来，顾南便找上了郡内派下来的大人，声声担保自己一定能把这事儿办好，请了这么个差。

　　所谓就强出头，给这些同僚长长眼。

　　谁成想，只是简简单单抓捕个犯人，就能碰上这么棘手的事儿。

　　好在还活着...

　　不，原身已经把自己成功给害死了。现在顾南想的是要怎么解决这事儿，可别步入前身的后尘。

　　正想着，衙厅内的声音骤然停止。

　　顾南向外边看去，一道红衣人影面露沉色，背手踱步进来，正是郡内派下的罗明成罗大人。

　　堂中所有的同僚立马站到两侧，顾南只好跟随众人，排到一起。

　　所有人都看出罗大人的心情不妙，也看出对方的困意，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昨日到现在，因为这个案子，他一宿没睡，撑到了现在。

　　属实这件事实在是棘手。

　　本来这件事应该是监察司的人来管，就因为韩县令韩文修先前是户部侍郎，所以那些人不想来，万一得罪了呢？

　　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就交代在自己身上，如今又死了两人。

　　麻烦。

　　罗明成坐到大堂正中，目光微凛，对下边两排人扫视一遍，最后定在了顾南身上。

　　顾南感受到目光，心里一紧。

　　只能硬着头皮出列，低下身子，双手抱拳。

　　“大人！”

　　罗明成审问道：“昨夜抓捕犯人怎么样了？”

　　“回大人，昨夜主簿李兴昌已经缉拿入狱，税曹李永安至今未见其下落。而且...”

　　“而且什么？”

　　“回大人，昨夜在李永安家中遇到诡异之事，怕是有妖物作祟！”

　　“哼！”

　　罗明成有些烦躁，一声冷哼，冰冷之意毫不掩饰。随后他将案几上惊堂木狠狠一掷，众人吓了一跳。

　　“顾南，你可知罪？”

　　县衙内气氛紧张不已，无人敢发出声响。

　　顾南早就猜到罗大人不会轻信自己的言语，怕是认为自己是同谋。实在是其中的巧合太多，同僚的死于自己没有丁点关系，而且自己也是受害者。

　　罗明成说道：“我查过长平县的卷宗，同样还有你的生平。”

　　“自你接替衙差的职位，三年以来毫无建树，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税粮关系到国之大计，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沾上一点，诛三族都不为过！”

　　“我问你，你可与犯人李永安等人有所勾结，盗卖税粮，暗害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