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夜也深了,外面雨也停了,陆远紧了紧被子,身体放松下来,准备睡觉。
也确实是困了,这一天没闲着。
可下一秒,陆远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身子没敢动,但整个人是戒备的状态。
不对劲。
怎么了呢?
太安静了。
按说这季节刚下完雨,一般会有蛤蟆吵坑,应该非常喧闹才对。
但现在外面连虫鸣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远躺在被窝里,心中暗暗祈祷:哥,新号别搞。
可偏偏,人越怕什么,它就越来什么。
从学术上来说,这叫墨鱼定律。
就像你上课的时候,老师叫人回答问题,正好这题你不会,你心说千万别叫我啊,把头一低,不敢和老师对视,结果老师准点你名儿。
今儿个陆远就被点名了。
梆梆梆。
悄寂无声的深夜,突兀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地清晰。
陆远心头一紧,当即屏息凝神。
生怕被门外那位察觉到。
可短暂的安静过后,突然哗啦啦一声巨响,房门应声碎裂!
陆远腾地一下就跳下床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那道黑影。
一阵夜风吹来,飘荡起对方的衣角,也吹散了乌云,明晃晃的月光映在对方的脸上。
那是一张腐烂不堪、满是红癣的脸,结痂的伤口上渗着黄色的脓液,不时有肥大的蛆虫爬进爬出。
头戴方巾,身穿儒袍的书生,迈步走进房间,朝陆远躬身一礼:“深夜冒昧造访,还望道长恕罪。”
陆远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眼皮不由地一跳:“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书生儒雅随和一笑:“在下前几日丢了一颗夜明珠,怀疑在道长身上,若道长能够交出来,那便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陆远闻言,眉心拧成了疙瘩,心道那夜明珠不是被王五顺窗户扔出去了吗?上我这儿找什么?
再说了那夜明珠不是钱老板的吗?怎么成你的了?
陆远不明所以,摇了摇头:“贫道未曾见……”
话还没说完,顿觉一阵劲风袭来,那书生竟不由分说,直接一掌打向陆远前心。
“嘭!”
陆远登时倒飞而去,整个人砸到墙上,滚落在地。
他捂着胸口,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想要说话,却引得胸口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咳嗽不止。
书生摇了摇头,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给你三息时间,交出夜明珠,我便给你一个痛快,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或者被我百般折磨后,求我杀了你,这叫多此一举,自讨苦吃。”
“阁下选哪个呢?”
书生那惺惺作态的模样看得陆远一阵烦恶。
陆远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心说你这是让我选?
你也没把我当人啊?
看我那眼神儿,明明如看猪狗一般!
陆远心里头一股邪火儿,腾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却根本使不上力,抬了抬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只见他强忍着疼痛,使劲咽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地说道:
“我选你妈!”
书生哪里听过如此粗鄙之语,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再也无法保持风度。
“混账!”
探手一抓,书生掐住陆远脖颈,当即就要把他弄死。
就在这生死关头,却听房顶蹚蹚蹚蹚,脚步声大作,一瞬间,院外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昼!
二人齐齐朝院外看去,只见十几个拿铁尺,带铁链的衙役站在房顶,已将此地团团围住。
轰的一声,一道魁梧壮硕的身影自屋顶一跃而下,落在院中,站起身来,晃荡荡足有两米来高!
正是南城巡捕司捕快,周大福。
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火红的灯光映在他黑黢黢的脸上,真个似凶神恶煞!
书生被这么一打岔,方才的冲动稍稍平复,可眼底的杀意却丝毫不减:
“等我料理了他们,再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书生松开陆远,走到院中站定,朝周大福抱拳拱手:“在下……”
话刚出口,却见周大福已扑将上来,按绷簧,推雁翅,呛啷啷钢刀出鞘,一招白虎跳涧朝着书生当头斩去!
银亮的刀身闪过,如同黑夜中打出一道闪电!
书生猝不及防,慌忙中自袖中滑出一支判官笔,向上迎去,铛地一声,蹭蹭蹭连退好几步,这才止住身形。
书生瞪着双眼,勃然大怒:“莽汉!匹夫!实在是不知礼数!”
“杀人之前,首先要自报家门,讲清缘由,我为何杀你,用哪个招式杀你,杀了你,如何料理你的后事。”
“这才叫有礼有节。”
周大福冷冷地看着对方,按着腰刀,傲睨斜视,压根儿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也不跟对方搭话,提着一口钢刀,唰唰唰兜头朝书生罩去,是刀刀要他性命。
那书生也着实有点本事,一晃判官双笔,使了个凤凰展翅,直奔周大福面门。
二人叮叮咣咣,打作一团,一时间难分高下。
就在二人酣斗之时,却见三点金光陡然出现,带着破空之声,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打向书生。
电光火石之间,书生一招蜻蜓三点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可肋间却不慎被擦出一条血痕。
书生怒不可遏,当即指着周大福骂道:“无耻小人,竟然出手偷袭,你这叫……”
书生话说一半,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镖上有毒!”
书生目眦欲裂,抬头看向周大福,恨不得生啖其肉。
怎奈何身上半点力气也无。
周大福瞥了他一眼,朝屋顶做了个手势,一个手拿铁链的衙役当即跳了下去。
正准备显显勤儿,却见这书生嘴里突然吐出一大团黑雾,只一瞬便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一阵凄婉哀伤,呜呜咽咽的哭声,诡异地在众人耳边响起。
那衙役听到哭声,动作顿时一滞,眼神也陷入了迷茫,紧接着把铁链一扔,双手攀向自己面门,用力一挖。
竟生生把眼珠子扣了出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有跳楼摔断脖子的,有给自己开膛破肚,攥着肠子疯跑的,一个接一个的衙役,以各种诡异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静悄悄的院子里,只剩下尸体栽倒在地的声音。
周大福心中大骇,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恢复了一丝清明:邪魔附体,这是扶乩术!
“是你们逼我的,你们这叫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书生瘫坐在地,状若疯魔,脸上的红癣此时已蔓延至胸口,形成了一个诡异狰狞的图案。
扶乩术,请的是邪神。
《道法会元‧太上天坛玉格》有云:“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
书生请来的是夜哭郎。
手持丧棒,脚踏黑云,哭声一响,人死当场。
夜哭郎能勾起人心中最害怕,最恐惧的画面,然后不断放大,直至其自杀而亡。
周大福跪坐在地,竭尽全力抵挡着哭声的侵袭,此时的他甚至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眼看着同僚的尸体一个个从房顶落下,此时周大福心中只剩下惊慌与恐惧,狼狈求生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刚才的风采。
“你们这帮蝼蚁,该死!该死!”书生伏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院中众人,眼中尽是残忍和怨毒。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个单薄的身影自屋中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微微佝偻着身子,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但步子却十分地坚定。
所到之处,四周的黑雾竟如避骄阳般退散!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不受影响?”
在院中苦苦支撑的衙役们,全都瞪大了双眼。
尤其是那书生,看向陆远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不可能!他明明没有半点修为……”
但转瞬间,书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滞:“难道世间真有问心无愧,无所畏惧之人?”
书生靠着这诡异的手段,斩杀了不知多少江湖高手,还从未见有人似陆远这般丝毫不受影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书生仿佛给自己打气一般,大声吼道。
但又想到陆远死到临头还敢骂那么脏,书生的声音越来越低。
陆远缓缓走到书生跟前,看着院中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眼里悄然间多了一丝癫狂。
他强忍着伤势,昂首挺立,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虚托,举在头顶。
在众人复杂且不解的目光中,陆远张口一吐,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砖来!”
随着一声大喝,陆远手中凭空多了一块砖头。
“啪!”
板砖结结实实地拍在书生脑瓜子上,直接将他拍倒在地,打得他披头散发,血流如注。
书生趴在地上,眼里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你……”
“啪!”
又是狠狠一下,陆远手里的砖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本来就丑的书生,现在都没人样儿了。
眼见这书生眼光也散了,眉毛也耷拉了,这就要死,陆远蹲到对方跟前,掂量着手里的砖头:
“记住了,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
“啪!”
“是沧桑!”
曾经为祸一方,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夺命书生,就这样死在了砖头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