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大集的擂台就设在那块四边平直的方岛上，统共横竖二十多里长宽的地界，此刻都被用白灰洒出了大大小小的圆圈，而每个圆圈的边上，都还站着几个穿白衣、戴红帽的显眼伙计。

　　逢人便问：“这位客人，请问您是打擂还是押注？”

　　“打擂。”齐鸣一点没犹豫——把本钱压到别人身上，可能还不如压天意嘞。

　　“那客人是摆碗还是凑份？”伙计追问。

　　“什么是摆碗，什么又是凑份？”齐鸣一时没弄懂这擂上的黑话。

　　“摆碗呢，就是您占着一个擂台，定下一个悬赏，再摆一只碗。谁来了，您就打谁。若是您赢了，对方就得往碗里放钱，要是您输了，对方也要从碗里取钱。”

　　伙计说得明白，任谁一听都能懂：在这个规矩之下，一场比斗能赢多少全取决于擂主悬赏多少，也就是能输多少。

　　齐鸣只能输一文，所以头一擂也就只能赢一文。得胜，一文变两文，加注又得胜，两文变四文，四再变八，八变十六……要凑够十五文的所需，齐鸣至少要连赢四场。

　　累人都先不说，这一文的悬赏，真的会有人来打擂么？

　　冒着受伤、损失的风险，就为了去赢一文宝钱的悬赏，没哪个正常修士会这么干吧？

　　所以齐鸣只一想，就否决了摆碗的打法。

　　而这时候，伙计也讲到了第二种规矩：“凑份就是凑热闹，众人拾柴火焰高。你投几文，他投几文，打擂的人数不限，每人投钱的多少也不限，最后都放到一起合作悬赏，赢家通吃。”

　　“不过……”伙计各色人等见得多了，所以一瞧齐鸣之前神情便猜得出，他手里的宝钱并不宽裕，多半会选择这第二种法子，便向他事先说明道：

　　“这投钱上占了便宜，打斗上就得吃点亏，有的擂台是要凑钱少的先下场、多打擂，有的是叫开场先让上几招……总之，各有限制。否则人人都想着以小博大，那悬赏就凑不起来了。”

　　“这是理所应当。”齐鸣点头，便朝伙计拱手道：“劳驾你帮我找个凑份的擂。”

　　闻言，那伙计却没动脚：“客人不急，小的还不知道，客人是愿意单打还是独斗？”

　　“这有区别么？”

　　“有的，虽然都是只能胜一个，但单打是一对一，而独斗是一对一对一对一……”伙计伸出手指比划：

　　“前者呢，是两两捉对，层层优选，每一场擂中修士只需对上一人。而后者，则是全部修士都入同一擂中，各自为战，直到场中只剩下一人。”

　　“两种都成。”齐鸣天宗真传，自然哪种都不怵，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若是单打，轮次最好少一些。”

　　这回轮到伙计纳闷了：“冒昧请问……为啥？”

　　“我用不着太多宝钱。”齐鸣实话实说。

　　所有人同入一擂的“独斗”虽然人多，但竞争激烈，耗时总归不会太长；但一对一的“单打”，若是人多了，擂上打斗再加上期间休息等待，怕是有的等耗。

　　“原来如此，像您这般的客人还真是罕见……”伙计挠了挠头。

　　初来擂上自信的客人他见多了，可齐鸣这样自信又不贪求宝钱的，却真还是头一个。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敢问客人您是几境的修持，咱们知道了，也好安排合适的对手。”

　　方圆大集设擂是为了流通宝钱，分高下，但不决生死；希望挑起欲望争斗，却也不想担上骂名麻烦，所以自然不会随意的，把境界相差悬殊的修士放入到同一擂中。

　　“第五境。”

　　“好嘞！”得到全部回答，伙计弯腰作揖，转身便走：“也烦请您在此地稍作等待，不要走动太远，小的这就为您去找合适的擂台。”

　　齐鸣点头，干脆就地坐下，闭目养神。

　　不过两刻之后，那伙计就拖着一溜烟尘，从远处跑来。

　　他也为齐鸣带回一个选择：“这会大集刚开，合适的只有两擂。一擂是单打，有二十五位客人候着，悬赏现在是二百九十七文，酉时开。另一擂是独斗，有一十六位修士等待，奖池里已有五百多钱，这个就得多等一会儿了，要到酉时三刻。”

　　“还请你指教，这两擂哪个能快一些？”

　　先开的不一定能够先结束，既然有伙计在这，齐鸣想要听听他的建议。

　　“单打的那一擂，至少要过五轮，每一轮次之间还有休息的一刻，要打出魁首，一个时辰是肯定打不住的。”伙计如实回答，“而独斗擂，这些年来小的在这擂上做伙计，也只见过一次海中的老龟精碰着山上的榆木怪，双方足足耗了五个刻钟才分出软硬。”

　　鲜活案例在前，孰快孰慢当即了然，齐鸣也请伙计，引他去往独斗的那一擂。

　　伙计嘿嘿一笑，躬身长揖道：“话先说好，客人输了不算，若客人赢了，咱跑腿引路的也想沾个吉利喜气……用不着太多，不够整百的余数不论，每百文悬赏，小的要取八钱。”

　　“成。”动辄几百的悬赏，齐鸣自己都没处花，哪会吝啬犹豫，笑道：“每百文给你八十八文都成。”

　　“那小的就更得求神告佛，眼巴巴地盼着客人赢了！”不管客人是真心还是玩笑，总之伙计这会儿先笑得谄媚灿烂。他脚下也不闲着，领着齐鸣就往西北直走。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那独斗擂的大圆之前，向此擂裁判报上名字、核验境界，然后递上“份子”。

　　“才一文？”裁判的白眉毛一挑，斜眼看着桌前贼眉鼠眼的书生。

　　独斗擂上，这样少的份子便意味着修士一定会最先一批入场，从头开始打起。即便是根基深厚、法术精深者，能在此擂中笑到最后的可能，也是寥寥无几。

　　愈战愈勇者毕竟不多，独斗擂的获胜者向来都是花了大钱，以逸待劳，待鹬蚌相争得差不多了，再收渔利。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擂人比单打那一擂少，反而赏钱要更高的原因。

　　“对，一文。”齐鸣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