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道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孰对孰错。

　　在他的一贯认知中。

　　“道可道，非常道。”

　　这是一句非常出名的话，在前世即便是未曾修道的人对这句话也不会感到陌生。

　　此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是开篇之言，已经达到了耳熟能详，妇孺皆知的地步。

　　这句话虽有多种含义解析，但不论哪种讲的都是道与众生乃至天地万物之间的关系。

　　比较少见的一种说法是认为，道分为长道以及可道两种。

　　适才王千雪所说，使得王有道不禁往这方面想。

　　长道和可道即是所谓的“长道生天地，可道生万物。”

　　但不管此话作何解，都未曾听闻道常道，非可道的说法。

　　这就像1+1=2这个至理贯穿了自己一生的认知，突然有个人跑过来告诉自己错了，1+1=3。

　　自己还没法不信，因为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此时的王有道就是这种感觉，由不得他不怀疑人生。

　　王千雪微微抬头望天，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更添了一分圣洁。

　　她缓缓开口道:“常道是寂本，是真道，而可道是表象、假道、烂道。”

　　王有道不置可否。

　　这种理论，和他前世所涉猎的相同。

　　“此方世界是这样的道吗?修常道，不修可道？可在这个世界的道门眼中，什么又是常道修炼之法，什么又是可道修炼之法？”王有道不禁暗暗想到。

　　“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修炼就叫做常道，寄希望于机缘，奇遇，乃至于各种奇门异术大幅度提升的就叫做可道，也叫做歪门邪道。”王千雪看出了王有道心中疑惑。

　　听了这话后，王有道若有所思。

　　旋即又忍不住想道:“但也有句话叫做不但可道可，亦是常道可，不但常道常，亦是可道常。”

　　这句话的意思则是道家也认为，常道与可道虽然有差别，但是两者皆作为万物之本，两者是一样的，虽相互分割，却又相互联系，没有谁高谁低之别。

　　王有道只是心中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修道，修道，修的无非是一个天地间的理罢了，这道就是理，修道之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顺之以天理，这天理指的也是自然之理，这万事万物纵然都有它本身的结构以及规律，但一定要符合自然之理，若连天理都不遵循，神通道术又从何谈起？”王干雪又说道。

　　王有道明白王千雪这段话中的含义，说的是无论符咒术法，道术神通，亦或者各种邪门秘术，都逃不过这个世界的规则，若不遵循规则，如何调动规则，利用规则？

　　就像前世的开车，基本的规则就是刹车减速，油门加速，必须遵循这个规则，才能让车开动起来安全无误的到达目的地。

　　而修士修的是什么？

　　修的就是熟练掌握天地间的基本规则，由此产生各种各样的神通，从而到达长生彼岸。

　　冥冥之中，他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他却突然有点明白王千雪为何说机缘越多并不是好事了。

　　一个新手司机，刚刚学会上路，还不能很好的掌握驾驶技能，上坡路段就像修士修炼途中所遇到的困阻，而下坡路段就等同意味着机缘，自己固然能因为机缘将这个车更快的开动起来，但更快也就意味着危险。

　　修行途中的艰难困阻有很多，上坡是一种，轮胎没气了是一种，发动机坏了是一种，这都是开车亦及修行途中可能碰到的。

　　而机缘同样如此，下坡是一种机缘，别人上车直接帮自己开也是一种，固然省力了，离目的地更近了，但从长远之道来说，这种机缘真的好吗？

　　想到此。

　　王有道略一沉吟，随后说道:

　　“大师姐，你认为道本来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王千雪目光一凝，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道就是理，道存于天地之间，存于每个人的心中，道门强行划分了三十六境，试图统一这个理，但每个人的客观之理，内在之理都是不一样的，因此修行有别，由此产生各种各样的修行之法，修行之道。”

　　王有道则是摇了摇头道:“大师姐所言谬矣，天之道，虚其无形，虚者万物之始也，这也就是说，道本来的状态就是无形无象的，在道家之中也称为虚，既然为虚，根本就存在，又何谈每个人不一样?

　　机缘既然存于这方天地，便也是道，道既本为虚，那么机缘也就不是异类，我得之，我用之，我化之，这机缘也是道的一种，修道也可以修机缘，纵然其中可能有险…”

　　“但对于我们修道者来说，只要做到致虚极，守静笃，保持一颗问道本心，就不必怕这些。”

　　王千雪怔住了，这一番思路倒是闻所未闻，她沉思了片刻，随后又摇了摇头:“你这个观点倒很是清奇，但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强词说理罢了。”

　　王有道没有继续说什么。

　　道的理解不同，就不必再说什么，更何况自己本身就是个异类。

　　“你知道占验派天机阁吗?”王千雪淡淡道。

　　“天机阁?修始气那个？”王有道点了点头。

　　略有耳闻，他们修的是始气，不画符篆，不念咒，不服外丹，不修内丹，那他们靠什么攻敌御敌?

　　“始气只是其表，真正的内核在于业力，何为业力，你可知晓？”王千雪平静问道道。

　　“业力业力…因果业力？”王有道喃喃自语，内心一震。

　　天机阁是玩因果的？

　　任谁都知道万千功法干不过因果。

　　因果是所有战斗之法中的最高层次，最高境界。

　　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之中。

　　“那他们岂不是早就无敌于天下了。”王有道忍不住心生疑问。

　　如果此门中人尽皆修炼因果之术，那么其它派的人还有活路吗？不早就被玩死了？

　　“不会，他们根本也不可能掌握真正的因果之术，只是徒具其表罢了，况且这因果一个掌握不好，很容易玩火自焚，无须担心。”王千雪说道。

　　“先前那二品司巫境的巫师你应该也见识到了，就有丁点的因果之术，你没感受到吗?”王干雪说道。

　　“感受到了。”王有道点了点头。

　　“这各派似乎都有相通之处。”王有道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错，道本就是一体的，本身没有分那么多的派，后来产生派系也不过是因为理念以及修行之法还有族类等各种不同而强行划分出来的而已。”王千雪没有否认。

　　“那是否可以同时修炼玄气，元气，始气?”王有道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说出道气，道气这个概念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这个世界关于气的认知只有三气。

　　“嗯?”

　　王千雪猛地看向王有道，神情第一次出现变化，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有道看了很长时间。

　　片刻之后，她悠悠道：

　　“兴许是可以的吧，但注定要承受很多。”

　　这话说完以后，王千雪就沉默了，颇有点意兴阑珊。

　　一时间彼此都沉默了。

　　良久。

　　“那巫师作恶多端，我此番路过此地，既然撞见，就帮你一并除去了吧，这就是机缘所造成的恶果，也是她玩因果术而导致的玩火自焚，你懂了吗?”王千雪说道。

　　“那巫师觊觎你身上的机缘，从而发生一系列事情，再被你临时突破境界，从而打伤逃遁，你又是我王家中人，我路过此地，感应到你的存在，这都是因果所产生的效应。

　　机缘粘身，后患无穷，因果术法，玩火自焚，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王千雪道。

　　“可惜此獠手段甚多，先前被我打伤，施展土遁之法逃走，现在恐怕早就不知到了何处去了。”王有道感到有点可惜，不能除去此妖。

　　否则按照这个世界的功德说法，自己亦能增强不少功力。

　　“无妨，我自有神通。”王千雪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