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大楣
陆离撞在厢壁上,疼的龇牙咧嘴。
分明是木头,却比铁还要坚硬。
车厢内一片漆黑,陆离揉着细胳膊,听见细微的抽泣被外面车架声碾灭。
马车在林子里疾驰,速度并不快,摇摇晃晃地非常颠簸,幸好肚子是空的,要不然当场就拉了,可即便是他忍住了,车厢内仍有股屎尿味。
他愣了很大一会儿才回神,不哭也不闹,审视着车厢内的情形。不算太大的空间挤了七人,约莫都是十岁的幼童,男女皆有,想必都已经哭的没有力气再折腾了,有几个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噶了。
另外也有胆大的幼童,在陆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时也在审视着陆离。
“这才多大的孩子,太遭罪了,迟早得报应。”陆离在心里暗自诅咒这厮。
如果这厮只针对十岁左右的幼童下手,那陆离倒是庆幸,这厮饥不择食把自己留下,看得出来虽是无奈之举,却是必然的结果。
他原本恼羞成怒,转念便妥协了。
陆离再一次因为自己逆天的运气而争取到了活下去希望。
他的运气向来很好,逃出魔掌不是什么难事。
为此,陆离莫名地自信。
蚂蚁为他启蒙,以自身作笔,教其识字读书;
抬头即是花开,低头诸事胜意。
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也干不了,也害怕被揍,陆离索性就闭上了眼睛,跟随马车的跌宕起伏而摇晃着脑袋。
忽然间,一声嘶鸣惊起,马车停下了。
陆离内心一紧,揪起身子就往车帘的位置挪动,还没等到接近帘布,黑暗中这时响起‘咔嚓’的咬合声,他一回头,便与白骨骷髅头撞了个满怀。
那冰凉的触感令人汗毛竖立。
“会飞的白骨骷髅头?”陆离吓得往角落逃。
只见骷髅头咬着下巴,发出渗人的嬉笑声冲他飞来。
陆离连忙闪躲,“又来。”
白骨骷髅头在车厢内上下浮动,见陆离安分了这才作罢,它也不藏着了,就一直悬在头顶,空洞的眼窟窿无眼胜有眼。
这个世界有怪,有仙,看来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无趣。
...
光头跳下马车,摸着自己高而圆滚的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来时干涸的河床竟在他眼皮底下,不断从地底流出水来,并短时间内形成了一处浅洼沼泽地,马车进去必沦陷,那到时候一车幼童太容易露馅了。
光头不敢冒险,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真恁娘的倒楣。”
他立刻调转车头,换了个方向,往西行。
往西行是回小塘村的路,果不其然,王村的地主老爷已经带着他招募的青壮寻迹追上来了,他只能继续换方向。
北边是官道,倒不是怕张扬,而是流民太多施展不开手脚。
官道上若是出现一匹马,就如同进了狼群,骨头渣都不剩,他只能往南边走,不过却与目的地大相径庭。
好不容易出了树林,拐上一条幽径,人迹罕至的地方,可谓是绝境逢生。
妙妙妙!
光头忍不住拍手叫好,走了不过一里地,谁曾想,狂风便卷积了乌云。
顿时,雷声大作,骤雨侵袭。
“...爷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光头郁闷透了,抹着脸上的雨水拿鞭子狠狠地抽打马屁。
幽径成了泥泞路,车轱辘沦陷了,任凭马儿如何拽都不能挪动半分。
马儿被抽打的哇呀呀直叫。
陆离见这骷髅头十分怪异,一时间却又想不到其他法子脱身,不免心生悲凉,只是不知为何,这马车怎么又停下了?
他歪着脑袋,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
光头便又跳下马车,冒着滂沱大雨在泥泞中生拉硬拽,后槽牙都咬碎了,冲马儿低吼:“你倒是给爷使劲啊,没用的东西。”
见状,马儿嘶鸣一声,抬起前蹄马踏飞燕,将光头踹了出去。
他灰溜溜的跑回来,苦口婆心的劝道:“马儿,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只要你助我将这些幼童送到镇上,从今往后,草料爷只给你喂仙门种植的千年灵草。”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陆离迷迷糊糊地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他感觉马车又继续动了,但也没有完全动,时走时停,不知道这厮想干嘛。
一场大雨过后,平地起雾了。
弥天大雾。
笼罩了整个天地,后来天就黑了。
再后来马车经不起折腾,主梁竟断裂了,那可是上好的曲柳硬木。
饶是壮汉内心坚强也难掩心酸...我这是得罪哪几路神仙了!!
“全部给劳资下来。”
掀开帘布,他冲车厢内的幼童吼道。
陆离第一眼竟没有认出他来,还以为被第三者给截胡了呢。
光头满身泥泞,光着膀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双目赤红,仿佛经历了某种非人的酷刑。
为什么会有泥?
下雨了吗?
陆离抬头仰望苍穹,却是繁星满天,明日必定是艳阳高照。
可恶,这厮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能预见这些人的下场,生逢乱世,哪有大善人会多养七八张嘴,无非就是为了满足怪癖者的特殊需求。
‘啪啪’
光头变得越发凶狠,他挥舞着催马的马鞭,劈里啪啦的声响令人心悸。
这一鞭子抽到身上半条命就没了。
怕挨打,没有人敢乱跑,更别说一群幼童了,指哪走哪,乖巧的很。
他们行走在齐腰深的草丛间,原先这里是没有路的,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遇到一处废弃的村庄,便由马儿带着走了进去。
天一黑就无法继续赶路了,更别说他们已经迷路了。
当然,除了光头以外,谁都不懂。
“老规矩,谁都不许哭,要不然爷抽死他。”进到废弃的村子,光头又交代了几句规矩,他现在做事变得格外小心谨慎。
像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他相信除了王村的那帮蠢蛋,想弄死他的人大有人在,甚至是同道中人,毕竟这机缘太诱人了。
光头把他们安置在带小院的屋子里,自个忙活了一阵后生了火堆烘烤身子驱寒。陆离看在眼里,心里直发愁,他正思索好运怎么还不到的时候,嘴唇不经意间微启,一滴水恰到好处的滚落齿间。
于是,陆离便解锁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指不定刚才的确下过雨...”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倏然,听见大汉垂死病中惊坐起,警惕道:“谁在外面?”
“借宿的行路人。”
人未见,声先至。
吱的一声,门开了,先是打开了一道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形,然后他在继续推门的同时开口讲:“宋某途经此地投宿,听闻城外流寇盗匪猖獗,吾见此屋内有火光,便想叨唠一晚,不知可否结伴共挤一室。”
“不行,这里已经挤不下了,你去别处吧!”
光头冷冷的回答,此人权当没有听见,自若的走进屋里,院内的马儿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若只是寻常行路人,他可不信。
“噢,好运来了。”
陆离眼前一亮,已经开始思考用什么姿势脱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