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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师妹

苍墨剑华录 镌刻晨霜 4769 2024-11-12 09:08

  接下来的数日里,柳月亭一直都在林间练那双剑剑法。

  到了第四日时,便又到了他去采集食物的日子,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天都峰,而是来到了金燕师姐推荐的笼月峰上。

  天墨门中女弟子聚集的笼月峰,没有天都峰上的那般宏伟广场,也没有如同城池般的屋宇聚落,不过却更胜在小桥流水,清幽雅苑。

  一面临崖的菜园里,此刻柳月亭正在辛勤劳作着,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这次的他仿佛已然娴熟了许多。笼月峰上的这处菜园也没有像天都上的那样,远处深山,而是与笼月峰弟子们的住舍之间只隔了有一片小树林,在菜园里透过林子望去时,正依稀可见一段院墙。

  “呸呸呸--”

  几声之中,眼下柳月亭正趴在了地上,伸手进入一个很深的坑洞里面掏挖的时候,不小心嘴巴碰到了泥上,正在不住吐着泥沙。

  就在这时,突然间伴随着一阵幽香而来,两只穿着缎花靴的脚,先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此刻这般地半趴于菜地里,他一个抬头间望去时,就见一个长发女子正走到了这里,站在自己的面前,十分整齐柔顺的刘海之下,是一张柔媚娇俏的少女脸庞,此时她一双灵动的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嘴唇微微张开着,显得她神情中仿若带了几分鄙夷之色。

  “呃,是岳姑娘。”

  认出来面前的这位少女便是那日天都峰上、秦元辙口中夸赞过的那位岳雨璇,柳月亭遂开口了一声,招呼道。再眼见她此刻神情间,好像又正有所不满之色,遂又勉露一笑,补充道:“我今天过来,是帮大家采集一些东西。”

  “哦,好吧。”闻言,岳雨璇双臂在胸前一抱,口中应声道。随即又抬起右手臂,用拳头抵着下巴,微微偏着了头,有些娇声娇气地道,“哎呀,最近好心烦呀!”

  “这……”

  柳月亭一时不明所以,刚想询问一番,但眼看那少女说完便转身往崖边走去,一时也没了下文。他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用袖子擦了擦脸,微一沉吟之后,遂也跟着朝向那边行去。

  此时那前方,菜园子一侧的临崖边,那少女正坐在一处白净的石头上,向外面眺望,崖间的山风吹动着她的衣衫和头发。

  “像她这般年纪的小女孩也会有什么烦恼吗?”

  走在园间小埂上,眼望着那道渐渐靠近的身影,柳月亭的内心里正不禁在想,待得走近到她的身后,已化作问声道:“不知岳姑娘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原本眼前的这位岳姑娘,虽然看起来倒是和她的那些师姊们差不多高,但脸蛋上却颇含稚气,想必年龄稍小,柳月亭本该以“师妹”相称。不过,他又在想起上次在天都峰上时,秦元辙曾夸赞她“天资聪颖”,两年间便练成了冰象真气,眼下对于自己这个修炼了七八年而毫无头绪的人来说,这一声“师妹”可就实在不怎么叫得出口。

  岳雨璇此刻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眼望着远方,听到问话也未回头,也未立即答话,过了一会儿,方才口中幽幽地叫道了一声:“柳师弟……”

  闻言,后面的柳月亭气为之一窒,眼前一黑就差点跌倒,一声脱口而出道:“你叫我什么?”

  “柳师弟啊。”岳雨璇此刻回过了头来,却兀自托着下巴,用一双扑闪着无邪光芒的眼睛看来,口中回应道。

  柳月亭哭笑不得,道:“那你多大了?”

  “十四。”

  “那你就应该叫我师兄……呃,叫我大哥好了。”

  “可是我比你炼气早啊?”

  柳月亭不由得剧烈咳嗽一阵,随后方才稳定下来,一字一字地道:“我们这里,按照年龄算!”

  “喔,那好吧,你说了算吧,你开心就好。”见他郑重其事,岳雨璇漫不经心的,口中轻描淡写地道,随即便又转过了头去。

  柳月亭又是一窒,觉得她真是毫无诚意,不过一时间似乎也拿她没有办法了,至少眼下解决了这件被小姑娘没大没小乱叫的丢脸之事,也是好的。

  “哎,那好吧。”言念及此,柳月亭勉强松了一口气来,口中叹道。随后他又重新望向了前方那道娇俏身影,续道,“刚才我们在说什么?”

  “烦心事。”

  “嗯,那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柳月亭再次问道。

  岳雨璇兀自望着远处山岚,幽幽地道:“若我说有,你会帮助我吗?”

  柳月亭稍感讶异,应道:“当然了,大家都是同门……嗯,兄妹。只要力所能及,定当相助。”

  岳雨璇依旧望于别处,口中只自顾自般地道:“嗯呢,就是还有半个月就到了师父的生辰了,真不知道我该做点什么才好呢。”

  柳月亭霎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一时间不明白这种小事有什么值得挂心的,不过随后他忽而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袁迎舟来,仿佛瞬间就一下子理解了许多。他知道眼下这位岳姑娘口中所说的“师父”,便是如今的天墨门笼月峰门主莘瑶,看她为这事如此忧心,或许也正跟自己一样,内心深处自觉对师父亏欠良多,想着要怎生弥补一番吧。

  想到此处,柳月亭便仿佛下定了助人之决心。当即眉头一肃,设身处地着,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随后尝试着说道:“嗯……我觉得也许你可以给莘师叔展示一下你最近的修行成果,看到你有所进步,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岳雨璇回过头来,侃侃而道:“师父她平时不怎么敦促我们练功的,她常说我们天墨门中功法,本不须如何强求,要顺应自然呢。”

  柳月亭吃了一瘪,又沉吟了一番后,道:“嗯,那也许你可以给她做点好吃的饭菜?”

  岳雨璇撇了撇嘴,道:“师父她对于饭菜也并不是很在意的,而且吃得也不多呢。”

  “呃……,这样,那就?”柳月亭的话头略显得有些磕磕巴巴的,接着又继续冥思苦想了起来。

  “哈哈哈,你好认真啊!”

  原本那岳雨璇正自坐在石头上,侧回了头看着柳月亭,但此刻却突然间一串银铃般地笑了起来。随后,她轻巧地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又鼓掌般地拍拍手,笑偏偏道:“告诉你吧,其实我已经物色好了可以送给师父的礼物了!”

  柳月亭又是一窒,顿时因为自己刚才的愚蠢举动而懊悔不已,甚至还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当即转身便欲离去。

  “你刚才不是说了要帮我的吗?原来柳大哥说的话也是骗人的!”

  然而才转身只行得了几步,随即被身后传来的几声娇言嗔语给定在了原地,一时间只觉得足下重逾千斤,额头冷汗直冒。当下只得心中暗叹,又走回到了岳雨璇身旁,强定心神道:“那好吧,你说吧,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岳雨璇此时又偏着了头看着他,兀自用着有些不信任的语气,幽幽问道。

  柳月亭这次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淡然道:“嗯,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话。所以,你就说吧。”

  这一闻言,刹那间那岳雨璇便即立马又喜笑颜开的了,笑嘻嘻地道:“嗯了,那是我前段时间,去镜州城的时候看到的一块玉石了。就只不过,”她说到这里,嘴巴一扁,“现在的问题就是缺点钱了……”

  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又说出这样的话,柳月亭不禁略感诧异,道:“那还差多少啊?”

  岳雨璇道:“四十两银子。”

  柳月亭想了想,道:“那你可以跟你的师姐们要啊,”说着,往林子对面的笼月峰住舍那边望了望,续道,“你那些经常下山的师姐们,应该能有一些闲钱给你吧……”

  “哎呀,不要再说她们了!”哪料此刻岳雨璇突然就怨怨声道,来回走动了几步,之后又过来拉着了柳月亭的一只手臂,抬头凝望间,那目光中仿若也闪动有隐约的期许之色,口中腻歪着道,“这件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柳大哥你刚才说过会帮我的吧?”

  柳月亭一看她这模样就心生猫腻,不过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帮忙,自然也不好多问。但又一想,觉得自己那些蕴秀峰上的师兄们平时也少下山,估计这会儿,他们身上也没有这么多钱。

  “那这,我看我们蕴秀峰上也凑不够这么多钱呢。”柳月亭话音中颇有为难之意,随后正抽出了那只被岳雨璇拉住了的手臂,揉了揉额头,续道,“何况就算有,也不好说一定就会借给我……”

  “那不要紧啊。”当下,岳雨璇忽然摆了摆手,说道。随即只见她很快地转身了一下,长发飘拂中,待再次回过身来时,手里便似乎已然捏着了什么东西。接着她将右手举到了身前,口中道,“你把手伸出来吧。”

  眼见那少女好像正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自己,柳月亭遂依言,将手伸到了她拳头边,摊开了来。下一刻时,那少女便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柳月亭定睛看去,见那物什黄褐相间的,却是一颗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蘑菇,上面还兀自沾着些泥土。心里就不禁暗自纳罕,明明她刚才一直都在和自己说话,也不知道这蘑菇她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

  岳雨璇道:“松菇啊!”

  “那你给我这个,有什么用呢?”柳月亭一面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事物,一面说道。

  岳雨璇道:“这个可不是普通的东西,比那些一般的蘑菇要贵上几十倍呢。”

  柳月亭哑然失笑,道:“哪有这么贵的东西啊。”

  “是真的!”岳雨璇摆出了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道,“这是在我们天墨山上特产的松菇,一般都生长在悬崖绝壁,外人很难采摘,所以在外面都是卖好价钱。”

  柳月亭这一闻言,再朝着眼前的这个不太起眼的脏东西看去,倒是不禁着有些刮目相看了起来,一番察看之中,口中不经意地道:“嗯,就算如此,那你把它给我,不知是要……”

  岳雨璇啐声道:“当然是要卖掉啊!”

  柳月亭一惊,看过去,道:“难道你是要靠我去卖这个东西,凑够四十两吗?”

  岳雨璇点点头,道:“对呀!”

  “哪里能卖?”

  “镜州城啊!”

  ……

  柳月亭张口无言,想到这一下脸面可能要丢到镜州城去了,霎时间冷汗涔涔而下,手里的松菇此刻仿佛也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当即面色一难,皱眉道:“不过,岳姑娘,你也知道我现在还不能下山……”

  “你们那边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岳雨璇此时略微转身,只侧目看来,口中淡淡道,“掌门师伯最近正在闭关,反正你们这时候下山,他又不知道……”

  “再说了,”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柳月亭仍自惊疑不定,又凑近来,神秘兮兮地道,“卖掉这些蘑菇换来了钱,你也可以顺便买点东西给袁师伯啊。”

  听她如此说道,柳月亭心头一热,倒是正隐隐有所心动。他自认亏欠,一直以来都无以为报,时下经岳雨璇这般提醒,顿时便感到心中豁然一亮。

  一想到也许可以凭借自己之力讨师父欢心,面子什么的说不得也就只能不顾了。而至于需要下山去的事,最近二师兄和六师兄也都在山下,自己如果去向大师兄说情一番,应该也没问题,于是便答应了岳雨璇的请求。

  闻听柳月亭答应了自己,岳雨璇又高兴了一番。只是,随后她又委屈巴巴地说自己的手在采挖这颗松菇的时候受伤了,而当柳月亭闻言看去时,她却又把那只手隐在了袖子之下。于是乎,那采挖的任务便也一起落到了柳月亭的身上。

  当下生怕这位娇里娇气的笼月峰小师妹又再要出点什么幺蛾子,柳月亭一时也管不得今日的收菜任务了,收拾好便匆忙告辞而去。

  天墨山脉中本多古老山林,并且那松菇也大多都是生长在万仞绝壁间的崖柏石松下。所以便正如岳雨璇所说,外人的确是很难采摘,不过对于会使“逐风诀”的天墨弟子来说,只要多注意点,不要踩空了掉下悬崖去摔个粉身碎骨,这些自然都不在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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